第十一章 难啊,去欧洲才找到了中国共产党
“不提他了,”陈独秀叹口气,“我只是有些后悔。”
朱德身着浅灰色的西装,走在通往旅馆的小径上。他的步姿,总是一种军人气度。
这位偶然被陈独秀记起的旧军人,于1922年的深秋出现在德国柏林。朱德已经知道周恩来是中国共产党旅欧支部的负责人,因此一旦打听到周恩来其时正在德国,便专程从法国赶到德国。他觉得自己必须面见周恩来,不仅要面见,而且要在面见时让对方见到自己的心。
因此当他坐到周恩来面前的橡木椅子上的时候,他的叙述是极其诚恳的。“周先生,我是乘法国邮轮离开上海到巴黎的,听说你在柏林办事情,我马上赶来了。来欧洲的这一路上,我经过西贡、新加坡、印度、埃及,亲眼看见了殖民地国家老百姓的惨痛生活。这世界处处是苦难。我坚信马克思主义能够救天下百姓。周先生,我曾经是个旧军人,对此,我深感抱愧。我现在完全脱离了旧军队,彻底戒了鸦片烟。周先生,请你相信我的真诚,我恳切地申请加入贵党。”
一份申请书,他双手递出,端端正正递在周恩来面前。然后朱德又讲到了陈独秀先生,讲到陈独秀先生曾经在上海审视过他的曲折的一生,最后将这种审视变为谢绝。朱德所有的叙述都显得客观和真诚。
周恩来读完了申请书,注视着朱德,心里感慨万千。
陈独秀同志啊,他想,在热血上浇冷水的事情我们应当尽量少做啊!
周恩来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一位脸容方方正正的18岁青年,忽然就推门进屋了。
“啊,我们的油印博士赶来了!”周恩来笑。
邓小平果然是风尘仆仆。他身穿一件蓝工装,背着一只鼓鼓的旅行袋,额上满是细细的汗滴。
“刚从巴黎赶来吧?”周恩来请邓小平坐,“来,兄弟,坐下,先喝茶!哟,茶叶没了。泡杯咖啡吧?”
朱德说:“我带着云南茶砖哩。一路行船,全靠它!”
邓小平咧嘴笑:“云南来的?半个老乡!”
朱德也听出了邓小平话中的川味儿。
邓小平说:“我是四川广安人哩!我姓邓,邓希贤。”
朱德说:“我也长期在四川扛枪呢,咳,羞死人,不提这一段了。我姓朱,朱德。”
周恩来兴致勃勃地从小茶砖上掰下一撮,冲入开水。
“家乡茶,香啊!”邓小平端过茶杯,啜了一口,满意地咂咂嘴,然后从旅行袋里取出一大叠油印刊物《少年》,递给周恩来。“第二期出刊了,发表的是张申府写的《中国共产党与其目前政策》。这一些,就在德国散发。”
“太及时了!”周恩来浏览了一下目录,“国民党共产党为什么要精诚合作,这个道理,当前,一定要向旅欧中国学生讲明白!嗯,没有提一切工作归国民党,这很好。”
邓小平问:“下期稿子呢?”
“我已经准备了,你先过过目。”周恩来取出一叠文稿交给邓小平,随即又与朱德说话,目光十分和蔼,“朱德先生,我考虑好了,我愿意做你的入党介绍人。”
“是么?”火苗在朱德的瞳仁深处燃了起来。他有些不相信。他在中国找不到中国共产党,好不容易找到了,人家不要他;他在中国以外的地方一找,却马上找到了中国共产党,人家要他。
周恩来说:“古人有言,人不贵于无过,而贵于能改过。我们党应当大大欢迎像你这样的勇敢的同志!这样吧,我与张申府同志联系一下,由我们两位人介绍你入党。”
“贵党领袖陈独秀先生是谢绝我加入的。”
“这我知道,你刚才已经讲过了。”
“我不能不再讲一遍,他对我不放心。”
“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