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回 新丰市名扬豹略
罢回来,路从这新丰市上的道旅经过,远远见那马周独酌无朋,神情豪迈,自与凡人迥然不同。他就命从人住了后车,一直走到那酒肆中坐下。那些店中饮酒之人,见个官府进来,都远远的走了开去张望;外面街市行走的,也在那里立住脚,探头张看。只有那马周,独自一个,高吟畅饮,傲然不顾,只是不看见的一般,不觉那饮兴愈豪。常何有心,看了半日,即着人去请那秀才过来共坐。马周谦让了一时,坐在常何上面。先彼此通问了乡贯、姓氏,然后一递一回,讲起文谟定国、武略安邦,怎生样治民,如何的杀贼,最后,常何要求讲那太公的《豹韬》一篇。马周就诵如流水,解若悬河,说得常何心下大悦,遂叫备马,自家骑了,即将原坐来的安车一乘,请马周上车坐了,同回寓中。那些里里外外看的人,一个个都骇然而散。常何回来,重开筵席,待马周为上宾,自居下席相陪,日日如此恭敬。
忽然一时,关中遇了旱荒,六个月无半点雨儿,人民惶惶。唐太宗爱民心切,降下一封诏书来,传与百官看了:不拘文武、大小臣工,务须直言得失,不可隐晦,开陈朕过,弭顺天心,以称朕意。马周遂代常何,条陈便宜二十余条,又上《弭天政要新书》二十卷,献了上去。太宗览之大喜,特旨宣召常何入朝。问曰:“卿乃武人,何知事变详悉如此?朕尝说张蕴古所进《大宝箴》,未免溢美谀辞;卿这便宜二十条,可为明指利病,毫无忌讳,古直言之臣,何以加乎!真良宰相救时之言也。”深加奖赏不已。常何伏地叩头,奏曰:“臣不敢有欺陛下。臣本武人,何能知此,此臣家客博平马周代臣具草耳。此人实系才人,一向沦落不偶,臣不敢狥私,愿陛下择而用之,与臣同升诸公,是臣所愿也。”太宗大悦,立命马周进对,令待诏金马门,随即除授监察卸史,巡历河南、河北、汴京等处地方,一切便宜行事。遇有利益便民,及妒贤嫉能者,任意区处赏罚,然后奏闻。常何有举贤之功,应受上赏,敕赐紫金鱼袋、带刀上殿,宿卫禁中。常何谢恩。马周遂衔命出了朝门,辞了常何,星夜就去汴京上任。
他记着那浚仪县令崔贤,曾耻辱了他一番。马周想道:“我如今是代天子巡狩,难道去报那私怨么?若报私怨,就是我小气了.但只那崔贤,平日为官,不理贤才,酷剥小民,岂不是个罪吏,我如今也不去报他私仇,却也难废了公论,也只去耻辱他一番罢了。”巡按到了汴京,却有开封、漳德、卫辉、河南、河北的大小有司,府属州县官员,尽来迎接。马周一个个都相见了,俱打发去回任莅事,单留浚仪县知县崔贤一人,改日讲话。崔贤因此就不敢回到地方,就住在按院衙门前,一间民房,等侯了三日,不曾相见。自此每日打了职事,行到按院门首候见,里面只回改日定要面会,却再不打发回县,故此崔贤又不敢回去。按院每日自去行香拜客,行事饮酒,分付左右:“如浚仪县来参,不可与他通报。”崔贤又不能相见,心下又不知是何缘故,自己急了,道:“毕竟是我在那里得罪了他,就把一向在地方上酷诈来的财物、银两,也有万金光景,着人到衙中尽数取来,央挽人情,到马大巡处,求为解释。马周无有不说领教。因此那些讲分上的,都讨了公事钱去了。这崔贤平日贪酷来的银子,白白都送与人去了。
然后一日,马大巡将牌一面,朱笔标说,次日辰刻,着令浚仪县县官,带领阖县吏书、衙役,一并进见,如有一名不到,官参吏究、革役不贷,崔贤也只信是公事已应允,料无甚事,但要阖县衙役见,却又不知何意,心下未免怀着鬼胎。到了次日,这些人役谁敢不到?那崔贤率领众人,一齐进到按院面前。崔贤庭参已毕,抬起头来,也不认得是前日凌辱的马周,平日又做人傲慢,不曾问得他的姓名,梦中也不放那个人在心上,怎生想得到此。只有那些左右皂快,与这马周争扯要打,又押解了他一日,如何不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