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还叫我戴着,如果我能享受到自己的权利,我可是这镇上的一个大财主呢。
“哈,不错,这政府可真不错,真不错。哈哈,瞧呀。俄亥俄州有个自由的黑鬼,是个黑白混血种,长得倒是白,差不多就和个白人一样。他穿着天底下最白的衬衫,戴着顶耀眼的帽子,镇上谁也不如他穿得好;身上还装着一只带金链的金表,手里还拿着根银手杖,那气派简直就是全州的头号老财主。
“还有,你没想到,是吧?人家都说他是个大学里的教授,哪国话都会说,天下的事没有他不知道的。这还不算,糟糕的还在后头哪。人家传说他在老家的时候,还能投票选举。呀,这我可就怎么也想不通了。我心想这个国家成什么样儿了?那天正好是个选举日,我如果不是醉得走不动的话,就要亲自去投票。可是人们告诉我说这个国家有个州还让黑鬼投票,我一听
就气炸了。我说我可是再也不投票了。我就是这么说的,他们都听见了。这个国家真的不行了,快完蛋了。我这辈子可再也不投票了。你瞧那黑鬼那副傲慢劲儿,我要不把他推到一边去,他就敢挡住道儿,不给我让路。
“我对人们说,真纳闷,我怎么不把那个黑鬼弄到市场上卖掉呢?唉,他们说要等他在这个州住够六个月以后,才能把他卖掉,他还没住够六个月呢。哈哈,这可真是怪事,一个黑鬼没住够六个月,政府就不能卖他,这种政府也算是政府吗?这个政府真不知羞耻,自己管自己叫政府,冒充的政府,自以为是的政府,却好意思整整六个月动也不动,然后才去抓那个穿白衬衫的自由黑鬼,而且—”
爸爸就这样大骂不止,一点儿也不注意他那两条晃晃悠悠的老腿要走到哪儿去,结果一下子撞到了装咸肉的木桶上,把两根小腿骨上的皮都蹭破了。这一来,他可就骂得更难听了,多半还是骂那个黑人和政府,也时不时地骂上几句木桶。
他在屋里跳着转过来转过去,转了好一会儿,一会儿用这条腿跳,一会儿又用另一条腿跳,一会儿捂住这根小腿骨,一会儿又捂住那根小腿骨,后来,他突然松开左脚,咣的一声猛踢了木桶一下。可惜这下又没算计好,因为他脚上穿的恰好就是那只露出两个脚趾头的靴子,于是他就痛得大喊了一声,简直能把人吓得头发都竖起来,随后就见他扑通一下倒在了泥地上,捂着脚趾头满地打滚儿。
这时候,他骂得更凶了,是他这辈子骂得最凶的一次。后来他自己也那么说。他以前听见过那个叫索伯根的老头儿在最得意的时候骂人,他说他刚才这一顿骂赛过他了,可我倒觉得他大概又是在吹牛呢。
晚饭后,爸爸拿起那个酒罐子,说里面的威士忌酒足够他大醉两次,发一回酒疯。这话我都听腻了,他老爱那么说。我估计只一会工夫,他就会醉成烂泥,到那时我就乘机偷走钥匙,要不就锯个窟窿钻出去,反正怎么好办怎么来。他把酒一个劲儿往肚里灌,灌着灌着就倒在毯子上醉成一团了。
但是,我的运气不好,他并没有睡死呢,他还在动个不停,嘴里直哼哼,两条胳膊甩来甩去的,闹腾到大半夜。后来,我实在困得撑不住了,眼皮也睁不开了,就不知不觉睡着了,那根蜡烛还一直点着。
我不知道睡了多长时间,但是猛地一声尖叫把我给惊醒了。爸爸就在面前,一副发疯的样子,跳来跳去,他叫喊着说有蛇,说有几条蛇爬到了他
腿上,说着就尖叫一声猛跳一下,说有条蛇咬到了他的腮帮子,可我根本没看见什么蛇。他绕着屋子转个不停,一边叫着“砸死它!砸死它!啊呀,咬住我的脖子了!”
我从来没看见过一个人的眼睛会有那么可怕。没过多久,他就像泄了气的皮球似的气喘吁吁地瘫倒在地上,接着又在地上直打滚儿,滚得特别快,一边还用两只脚乱踢东西,两手在空中乱打乱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