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横站”
仿吾,蒋光慈也依旧看不上鲁迅,就是钱杏村,他可以服从命令,不再写文章骂鲁迅,但在心里,他却并不认错,直到“左联”成立以后,他都一再说,他看不出前两年批评鲁迅有什么措。这也难怪。鲁迅和这批年轻人,思想上完全是两代人,鲁迅看他们是浅薄做作,他们看鲁迅则是落伍守旧,这样西种人躇在一条壕堑里,磕碰还会少吗?
就在“左联”成文的第一天,矛盾就暴露出来。鲁迅在成立大会上讲话,依然批评创造和太阳社“专事于吹擂”,“力量实在单薄”;7听者中间的那年轻人,则有好几个在会后公开指责:“他说的还是这些话!8所谓“这些话”,不单是指鲁迅依旧记仇,也指他还是老生常谈,说不出一句新鲜话。几个月后,在那次为鲁迅祝寿的集会上,鲁迅刚讲完,一位年轻人就摇着头对身边的人说:“这大令人失望啦!……他对无产阶级文学的态度,使青年人为之沮丧……”9当然,这些都还是一般的思想上的分歧,说过也就算了。随着鲁迅逐渐介人“左联”的领导工作,他和一些共产党人的矛盾,还掺进了具体的人事纠葛,变得日益尖锐起来。比方说,原先共产党人拟定的“左联”发起人名单中,是没有郁达夫的,因为鲁迅狼诧异:“怎怎么没有郁达夫?”才勉强添补上。可郁达夫这个人,身上实在没有多少“左翼”的气味,平常处世,倒多半是一派名士风度,散曼得很。他很少参加“左联”的活动,后来还干脆写了一封信给“左联”。说他不能常来开会。“左联”和它隶属的“中国左翼文化总同盟”的实际主持人,都是组织性颇强的共产党员,怎么能容忍这件事?一怒之下,就把郁达夫开除了。这自然使鲁迅极不高兴,你们怎么能把我介绍的这样一位文坛宿将,随意开除呢?到一九三二年,因为批评“左联”刊物《文学月报》上的一首诗,鲁迅又得罪了这份”刊物的主编周扬。偏巧从第二年开始,周扬成为“左联”中的共产党负责人,于是鲁迅和周扬的个人矛盾,就演化为他和“左联”中一群共产党人的矛盾,说起来也真是冤枉,鲁迅所以要批评那首诗,正是听了“左联”中另一位共产党员冯雪峰的建议,因此,他当初和创造社、太阳社那批年轻人之间的一点意气,现在却和他与“左联”中的共产党人的矛盾,和这些共产党人自己之间的矛盾,都纠缠在一起,怎么也解不开了。
既然解不开,矛盾就势必要逐渐激化。一九三三年春,“左联”的四位成员联名发表文章,替《文学月报》上的那首诗辩护,斥责鲁迅是“右倾机会主义”,是“带着白手套的革命家”。10一九三四年,则又有一位“左联”的青年成员化名“林默”,说鲁迅当时在报纸副刊上发表的短文是“花边文学”,“往往渗有毒汁……”11也就在这一年,周扬等人以“内奸”的嫌疑,革去了与鲁迅素来亲近的胡风的左联书记的职务,使鲁迅非常不满。本来胡风当书记时,他每月捐二十元钱作“左联”刊物的印刷费,周扬们这样一来,他就不捐了。周扬便在背后指责鲁迅“吝啬”,这话后来传入鲁迅耳中,自然更添一份厌恶。到一九三五年夏天。又有一位一左联”中的共产党员化名指责鲁迅,说他和敌人“调和”,而使追随他的青年人“死得不明不白”。12攻击的言辞,是一次比一次激烈了。类似这样的事情,当然不止我举出的这几件;鲁迅又特别敏感,几乎每一次都能猜出化名攻击者的真实面目,他的反击,就往往相当厉害。当初你成仿吾骂我是“有闲,有闲,还是有闲”,我就干脆将一九二七年至一九二九年的杂文集名为《三闲集》,且在序言中指明,这是“射仿吾也”。你林默扣我一顶“花边文学”的帽子,我就干脆摘来作这些短论的总名,而且也在序言中指明:“这一个名称,是和我在同一营垒里的青年战友,换掉姓名挂在暗箭上射给我的。”13他更用种种不指名的方法,回敬周扬和他的同志。譬如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