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呼,“好久不见,费拉拉小姐,您父亲好吗?”下午她刚对他说过娜慧•奥琳的故事,这时他望着那双和奥琳一模一样的葡萄色眼睛。他下意识地凝视着那双眼睛,她只好稍微低下头来,从滑落到脸庞的麦色发丝间看着眼前的男人,她顿时严肃了起来,严肃的时间短促到刚好够她说那句话:“法格斯,我们的时间不多了。”她没有特别指明是那个晚上或是他们剩余的人生。她第一次就这样叫他,不叫他的名字,而是姓。后来她一直都那样叫他,直到最后。三年,或几乎三年,那一千零五十个日子里,两人一直在验证着那一切和两个身体的欲望多么成正比,却和将他们分隔两地的距离平方多么成反比。有一次他们在雅典一家旅馆的莲蓬浴头下拥抱时,她提起了牛顿定律。三年到处旅行的紧凑日子,就从那个晚上开始。那时相当晚了,在加里波第广场的一家小酒馆里,只剩他们两人还在喝着酒,聊着绘画和摄影;打烊时间已经过了,服务生在一旁将椅子摆到桌上,开始扫地。法格斯看表时,她说她很讶异一个战地摄影记者,竟然无法在服务生不耐烦的白眼下无动于衷地喝酒。她擅长硬是把别人的想法顺理成章套用为自己的解读,也懂得巧妙地克服阻碍,让计划顺利进行,更深谙说谎技巧,让人以为她是故意说谎。她喜欢到处收集一些仿冒的小玩意儿,然后把那些东西丢在旅馆的垃圾桶里和机场里,或送给服务生、电话接线生和空中小姐,包括慕拉诺岛[14]的仿玻璃工艺品,布鲁塞尔的仿制蕾丝、仿古铜器,在跳蚤市场买的十八世纪袖珍摹本画,她恣意地悠游其中,用一句话或一个眼神让那种行为变得意义非凡。奥薇朵懂得彰显她所接触的人、事物的重要意义,这或许因为她像那些极少数的女人具有无懈可击的自信,将世界当成充满刺激的战场、把男人视为有益但用后可丢的补充品。
无论如何,她说的有道理。三年的时间并不长,虽然两人无法估算它的长短。在墨西哥市的第一个晚上,那时已经用矛盾和巧合角度来看待世界的法格斯想着她的名字:奥薇朵(Olvido)西班牙文的“遗忘”之意。突然间,他以瞬间捕捉照片的精准度发现,她将是他唯一无法遗忘的人。
此刻,从塔楼敞开的窗户传来悬崖山脚涨潮的浪涛声,战争画师正看着墙上的火山。那时,在肚子里的酒精、塔内的昏暗以及瓦斯灯光线的交互作用下,他看见一个影子从眼前晃过。震惊之余,他在宽广的壁画上找寻那影子的消失处。刹那之后,他甩甩头,喃喃低语,想起那句话:“你现在住在阴暗的房子里了……”
译注:
[1]朱庇特为古罗马神话中的众神之王,主宰天空中的云雨和闪电。
[2]指的是为文盲打字写信的打字机摊位。
[3]西凯罗斯(David Alfaro Siqueiros,1896—1974)为墨西哥壁画家和油画家,与里维拉及奥罗兹科齐名。
[4]国立包豪斯学校(Staatliches Bauhaus)是德国一所艺术暨建筑学校(1919—1933)。由于该校对现代建筑学影响深远,包豪斯一词已然成为一种建筑流派或风格的统称,以兼重建筑造型与实用功能著称。
[5]波纳尔(Pierre Bonnard,1867—1947)是法国先知派(Nabis)绘画大师,他透过对大自然的直接观察,展露出极具装饰性的自我风格,被视为衔接印象派与野兽派的象征主义新路线。
[6]杜尚(Duchamp,1887-1968)是二十世纪艺术开拓者之一。他灵活运用心理与生理的新表现素材,改变艺术的形式,为现今诸多艺术技法与视觉新观点开创先锋。
[7]让•雷诺阿(Jean Renoir,18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