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履行职务的时候,一定也抱着他自己固有的那种狂热劲头。不顾私利,只顾工作,——特拉夫金受的是这样的教育,古列维奇受的也是这样的教育。他们互称“乡亲”,因为他们属于同一个国度——相信自己的事业,并且准备为之献身的人们的国度。
特拉夫金注视着德的战壕和铁丝网,心中牢记着地面上最微小的高低起伏、德军机枪的射击方向以及德国人在交通壕中偶然的活动。
他带着类似真正的妒忌的感情,看着一群乌黑的白嘴鸦在敌我两方的前沿之间逍遥自在地飞来飞去。对于它们,这些可怕的障碍是不存在的。只有它们能道出德军方面发生的一切!他梦想着一只会说话的白嘴鸦,可以做侦察员的白嘴鸦,如果能变成这样的白嘴鸦,他情愿舍弃人的外貌。
特拉夫金一直看到头昏脑胀,又做了必要的记录,才留下几名侦察员继续监视,自己就上穆什塔科夫的掩蔽部去了。
那里聚集着一群年轻的排长,他们刚从后方某地的军事学校毕业,来到前线。他们都是些少尉,身着新装,足穿充革布制作的宽筒长靴。
他们中止了热闹的谈话,用含有敬意的沉默来迎接他。特拉夫金挨着一张小桌椅板坐下,感到这些青年军官好奇的眼光正集中在自己身上,他也把心思转向他们。
这些青年执行人生使命往往为时甚短。他们成长、上学、憧憬、经受通常的悲欢苦乐,而在一个雾蒙蒙的早晨,他们刚发动部属去冲锋,自己便倒在潮湿的地上,再也起不来了。有时做战士的甚至没法给他们说句好话,因为彼此交往的时间过于短促,还不了解他们的性格特点。在这件军便服里面跳动着一颗什么样的心?这个年轻的脑门后面产生了什么思想?
特拉夫金虽然跟他们年纪相仿,却感觉自己比他们大得多。他愉快地意识到,他已经干了不少事情。万一他不幸牺牲,战士们会哀悼他,连师长也会提起他。“这个姑娘,”他忽然想道,“这个卡佳也会的。”
在他自己可能牺牲的前夜,他就这样怀着优越感和居高临下的怜悯心,打量着这些年轻的少尉。
其中一个青年用浅蓝的大眼睛热情地瞧着特拉夫金,他特别招特拉夫金喜欢。碰到特拉夫金的眼光以后,他怯生生地说:“您把我带走吧。我高兴进侦察部队。”
他正是这样说的:“我高兴”。特拉夫金微笑了。
“好吧,我去请求师参谋长,让他批准您跟我在一起。我那里正缺人。”
他来到师部,真的向加利耶夫中校提出这个请求。加利耶夫表示同意,吩咐打电话通知团部。
于是梅舍斯基少尉,一个身材匀称、眼睛浅蓝的二十岁的小伙子,穿一双充革布宽筒长靴,搬进烘谷房来了。他的小提箱里放了几本书,每逢空闲时候,他就拉长声调,给侦察员念诗,他们坐在半明半暗的烘谷房中,一本正经地静听着完美悦耳的诗句,对于诗人的艺术和梅舍斯基脸上兴奋的红晕感到惊奇。
特拉夫金不在的时候,卡佳便跑来烘谷房。梅舍斯基亲切地接待她,握着她的手问好,客客气气地请她坐下。侦察员们又喜欢,又觉得有点好笑,他们已经不习惯这种客气的态度了。
有一次,梅舍斯基对特拉夫金说:“这通信兵是个出色的姑娘。”
“哪个通信兵?”
“卡佳•西马科娃呀。她常到这里来的。”
特拉夫金不作声了。
“难道您不认识她?”梅舍斯基问。
“认识。您以为她有什么出色?”
“她心好。她给侦察员洗衣服,他们也念家信给她听,把自己知道的新消息告诉她,她一来,大家都很开心。她唱得也挺美。”
还有一次,梅舍斯基带着他常有的热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