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
“独孤伽罗,只要阶下的冤魂无有异议,那么……”
六十四个被她下令毒杀的宫女们不待话完,便哄然呼喊:
“大王!我好冤枉啊!我好冤枉……”
冤魂们从四面围上,七手八脚将她抬举半空,再次往那口沸腾的油锅掷去……
此情、此景独孤后虽是夜夜经历,仍然是心胆皆裂,她一惊醒来,耳际仍有喊冤之声。室中灯火如豆,杨坚已然披衣坐于床头,她惨痛地呻吟了一声,继而瞪视杨坚那惊异非常的脸。杨坚问:
“你听见了吧?”
“你也听见了?”
独孤伽罗这一惊非同小可,两人同时听到,那梦景便非梦景了!这时,她分明见到杨坚郑重地点了点头,竟然吓得魂不附体,紧紧地抱着夫君,哇地一声大哭起来。同时,恐怖万分地回想那冥府受审的细节。过去的梦境虽有冤魂纠缠之事,但大多紊乱而纷杂,今晚则有条不紊,绝非一般野梦可比,这太可怕了!她寻思了一阵,极想将梦境告诉夫君,但理智不许,因为一旦说明了,就等于向夫君供出自己暗害数十名宫女的全部事实,皇上若是动了雷霆之怒,后悔就来不及了。
杨坚一面呵护着皇后,一面则反复想着刚才那凄苦的喊冤声。不肖子杨勇令他大失所望,但废为庶人后仍给五品的俸禄,难舍的是父子之情,今晚听他喊冤,不能不动心,莫非杨勇真的有什么冤屈?不然,册立老二杨广为太子的那一日,何以会天翻地覆?此事天亮后得过问一下,昨夜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
日上东窗,时值辰牌,司寝的宫人进来禀告,太子杨广以及越公杨素已在外面恭候多时。皇后重入梦乡,他低唤两声,她却睡得很沉,最后只好捏着她的手臂将她摇醒。
她睁开眼,呆涩地望着夫君,神情恐怖,直到弄清捏她手臂的是杨坚而非梦中的冤魂,这才松了一口气。尽管她疲乏困顿至极,但还是勉强起身。她怕呆在床上,只要醒着,她就是人间尊贵无比的皇后;一旦睡下去,便将是坠入无边苦海的罪犯。躺在床上是容易睡着的。
杨坚、独孤伽罗来到了寝宫外室。
杨广、杨素极其虔诚地请了早安。杨广特别对母后的健康表示了极大的关注和忧虑,对宫中的太医颇不以为然,并说已派人出京寻觅遁世神医。
“此事可有眉目?”杨坚插话。
“已有眉目。”杨广答道。
“那是什么人?”
“说来此人和咱家还有一段缘分。不知母后可曾听过?据说外祖在先朝任洛州总管时曾见过此人,那时他还是一个少年,外祖便说他是神童,是罕见的大器,大到连朝廷都不好随便使用他!此人姓孙名思邈,京兆华原人,幼通百家之方,尤善老庄之学,专攻医道,有起死回生之术,如今隐居在太白山。”
“那快去请来就是。”
“儿臣已派人去了,不日便可来京。”
杨坚沉吟了半晌,终于切入正题:
“庶人勇近来如何?昨夜怎么啦?”
“儿臣正要面奏此事。”
杨广望了父母一眼,见其关注之切不免心中一惊,定了定神,才接着说:
“大哥他回到庶人村闭门思过,渐渐明白过去的不是,儿臣实在替他高兴……可是,不知何故,他近日忽然神志昏乱,精神失常。儿臣不敢怠慢,立即请来术士推究。术士说,此乃元妃的冤魂来索命,难以排解。昨夜他不敢呆在室中,自云被冤鬼追逐,最后还爬到梧桐树上呼救……”
“他说过什么?”杨坚插话。
“他只是一味求饶,还喊冤叫屈,说元妃并非他亲手加害,是手下人干的……”
“原来如此!”杨坚自以为解开了疑团,还特地转身向皇后解释:“他昨晚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