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中国套盒
)。这部长篇是由一个人物兼叙述者的角色讲出来的,这个人名叫胡安•马利亚•布劳森,他住在布宜诺斯艾利斯,因为女友海尔特鲁斯要做乳房切除手术(乳腺癌)而痛苦不已,可是他窥视女邻居盖卡并且想入非非。他还得给人家写电影剧本。这一切构成故事的基本现实或者说一级盒子。可是这个故事却偷偷摸摸地滑向拉布拉他河畔的一个小区圣达•马利亚,那里有个四十岁的医生,道德行为可疑,把吗啡出售给前来求医的患者。但是,不久我们就会发现:什么圣达•马利亚、迪亚斯•戈莱伊医生和那个神秘的有吗啡瘾的女人终究是布劳森的想象,是故事的二级现实,实际上戈莱伊医生是某种类似布劳森的知心朋友的东西,他那个有吗啡瘾的女病人只是女友海尔特鲁斯的一种折射。这部作品通过两个世界之间的变化(空间和现实层面的变化)或者中国套盒术,把读者如同钟摆一样从布宜诺斯艾利斯搬到圣达•马利亚,再从圣达•马利亚搬回布宜诺斯艾利斯,这个来来往往的过程经过行文的现实主义外衣和技巧的有效性加以掩饰,这个过程是现实和想象之间的旅行,如果愿意的话,也可以说是主、客观世界之间的旅行(布劳森的生活是客观世界,他通宵达旦虚构的故事是主观世界)。这个中国套盒在作品中并不是惟一的,还有另外一个与之并行。布劳森窥视女邻居、一个名叫盖卡的妓女,她在布宜诺斯艾利斯的单元房里接客。盖卡的故事发生在——似乎是开头——一个客观的层面,如同布劳森那样,虽然他的故事让读者看到时已经被叙述者的证词吞并了,这个布劳森一定对盖卡的所作所为有不少猜测(听得见她的动静,但看不见)。然而,在一个特定的时刻——的火山口之一和最有效果的变化之一——读者发现:盖卡的姘头、罪犯阿尔塞虽然最后杀害了盖卡,但实际上——恰恰如同那个戈莱伊医生一样——也是布劳森的知己、一个由布劳森创造出来的人物(不清楚是部分地还是整体地创造),也就是说,是个生活在不同现实层面的人物。这第二个中国套盒,与圣达•马利亚那个中国套盒是平行的,和平共处,虽然并不一样,因为与那个完全想象出来的中国套盒——圣达•马利亚及其人物仅仅存在于布劳森的想象之中——第二个中国套盒仿佛骑在现实和虚构中间、客观体和主观性中间,因为在这种情况下,布劳森给一个真实人物(盖卡)和她的环境增添了一些编造的因素。奥内蒂娴熟的形式技巧——写故事的文字和构筑艺术——使得作品出现在读者眼前时仿佛一个统一的整体,内部没有间断,尽管如上所说它是由不同的现实层面构成的。《短暂的生命》的中国套盒术可不是机械性的。通过中国套盒术我们发现:这部的真正主题不是自由撰稿人布劳森的故事,而是可以由人类经验共同分享的更加广阔的某种东西:对虚构的运用,对想象的运用,以便充实人们的生活和丰富心里虚构故事的方式,而在虚构中则把日常生活的点点滴滴的经验当工作素材使用。虚构不是经历的生活,而是用生活提供的素材加以想象的心理生活,如果没有这种想象的生活,真正的生活就可能比现在的状况更加污秽和贫乏。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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