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夜深沉
?……‘他们逼她’,谁逼她啊?是郑百如么?对,郑百如要求跟四姐复婚哩。”老七这样思索着。但她依然看不出四姐有什么必要去寻短路。
转身往回走吧,老七又怕在她爹面前交不了差。老汉的脾气她是晓得的。
怎么办呢?
七姑娘不知道:此刻她的四姐就在她前边慢慢地走着。只要她轻轻地呼喊一声,四姐都会听得见的。然而,她没有喊。她怕自己的声音招来野狗或什么歹人。
可怜啊!在这样寒风飕飕、细雨纷飞的夜晚,在每一个家庭里,妇女们偎着自己的孩子,轻声哼着催眠的歌儿,姑娘们早已困在温暖的被窝里,进入了甜蜜的梦乡。……而许茂家里的两个姑娘,却还怀着重重心事,孤独地艰难地行走在这泥泞的羊肠小道上。这一切,都是为什么?都是怎么发生的啊?
……
生活是一本最全面的教材。
许茂老汉将七姑娘打发出去追赶四姑娘,不用说,这个举动本身包含着异常复杂的心理活动过程。可以认为,这是他精神上的一次飞跃,或者说是他生活中的一个转折点。
当他浑身无力,躺在床上,把刚才发生的事情回想一遍以后,败兴,当然是很败兴;然而,他倒觉得心头渐渐地明亮起来了。眼下,一个最强硬、最有说服力的事实摆在他面前,不能不使他对于他周围的人和事,来一个重新估价。他大声地骂道:
“郑百如,你这个混账东西!小混蛋!老子把你祖宗八代……”
他骂得咬牙切齿,唾沫横飞,把庄稼人用来骂人、骂牲畜的所有词汇都用上了。而平时,这位颇为自尊的当家老者是不喜欢使用那些肮脏语言的。
接着,老汉就责骂起自己来了:“糊涂!我才糊涂哩!”这里指的是不久前的一天,擦黑时候,郑百如绕到老汉的自留地里的那一番表演。当时,对于郑百如的“检讨”,老汉心头确曾涌起过满足和胜利的喜悦。正是那种虛荣心,使现实主义者许茂老汉上了当,忘记了自己的现实主义原则,相信起郑百如这个混蛋来了。
不,还不止这一点。老汉近日来思索着的一些问题,这会儿仿佛也找到了答案。这几年葫芦坝生活给他和他的女儿们的种种不愉快,不都和郑百如上台有关系么?——金东水当支书的年头,日子不是这样的啊!
这是一场严重的教训。
认识一个人,本来就不容易,认识自己也同样的困难。许茂这一回可不简单:他在识破郑百如的面目的同时,看到了自己的虚伪和残忍。
他懊悔,不该那样对待自己的亲生女儿——许秀云!但是,他又担心:如今懊悔,已经太迟了,恐怕已经来不及了吧?
他慢慢坐起来,倾听着院子里有什么动静没有?老七去追赶她,是不是回来了?
没有动静。只有屋檐水不紧不慢的滴答声。好急人啦!
四
郑百如的背上挨了许茂老汉一棍子,当时还不觉得怎么样;可是一跨出大门,走了几步,就感到不是滋味了。他不得不靠在石头院墙上,腰眼痛得要命!
“莫不是把腰子打落了吧?”他自语道,反过手去摸着腰部。
“不对!……是背脊骨……”
他摸到背脊骨上一块隆起的大包块,而一想到眼下这个处境,额头上就冒起冷汗来了。他的身子支撑不住,只得往下蹲。哪知,一屁股就坐在水汪汪的泥地上了。
不知过了多久,他看见许秀云迈出大门,手上提个小包袱,往梨树坪方向走去。
“她到金东水那儿去?……完了!”郑百如恨得牙痒痒地咒骂。如果这会儿他能够动弹的话,他会上前一把抓住四姑娘,将她掐死。怎奈背上痛得站都站不起来。
接着,他又看见七姑娘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