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三喘地向不远处的山垭最高处走去。
山垭口的路中央有着一个由千百块刻着六字真言的片石和一些各种形状的石块堆集而成的玛尼堆。这些刻着经文的片石,是一些笃信佛教的人们为消灾避难,祈求福份,雇人或由自己亲自镌刻后送到这里来的;而那些不规则的石块,则是一些过往行人从山下拾来放在玛尼堆上,以示自己征服过这座大雪山。玛尼堆上竖立着无数根经幡柱,山风吹来,那些挂在柱上印满经文的经幡被刮得噼噼啪啪作响。按照惯例,格达和益西群批手里捻着佛珠,默默念着六字真言,绕着玛尼堆顺时针缓缓行走,转了三圈。当他们再次动身下山的时候,呈现在他们眼前的西面高山草原则是另一番景象。草原上空浓雾迷漫,从山垭望去,是一片云的海洋,在遥远的西边天际,是一座座由北逶迤向东南的山峰,给人一种置身人间仙境般的感觉。
开始下山了。由于山路陡峭,崎岖难行,他们只得步行而下。格达徒手走在前面,益西群批牵着两匹马紧紧跟上。不到半个时辰,还未下到平缓地带时,他们已经被浓雾淹没,十步开外便难以辨清景物,更难以识别前进方向。由于道路上已堆积着冰雪,看不清道路,他们只能一个劲儿地往山下走。可是,山路陡滑,人可以连走带滑,而乘马却不敢迈步,如果一滑到底,这两匹乘马可能就再也爬不起来了。所以,他们只能蜿蜿曲折缓缓而下。不知又走了多久,当他们下到平缓地带时,已完全迷失了方向,而且俩人都已饥肠辘辘,是该坐下来喝茶的时候了。可是在这冰天雪地里,又到哪里去找柴禾熬茶呢?就连找三块石头来支撑土陶茶壶也难,因为那些石块都被冰冻住了。格达说:“走吧!再忍一会儿,只要走到长油渣子的地方,我们就有办法喝茶了。”不过,当他们再次骑上马向前走去时,却不知路在何方。虽然对于他们来说,在这么浓的雾里行走已经不是第一次,但他们去贡曲草原也才是第二次。第一次是去年一个秋高气爽的日子,格达去拥错圣湖转经,从白利寺出发,第二天到达贡曲牧场,第三天去圣湖转经后当天下午又回到牧场。今天这种状况,是他们始料未及的。这时,格达只能凭感觉,骑上马朝前走去。
走了大约一个多时辰,雾还是那么浓,仍然难以辨别南北东西。当他们来到一段狭长的小河冰面上,益西群批下马用一柄小藏刀去刨开冰层,试图从冰层下流水的方向来辨别该往哪里走。可是,小河已经冻透,冰层下并没有水流。不过,他还是从冰面上看出河水开始冻结时形成的波浪状况,于是说:
“仁波切!我们不会走错方向吧?贡曲牧场现在所处春季草场,应该是在这条小河的下游,而我们现在是往上游走啊!”
“不会吧!?我记得……”格达也下马看了看河面上冰凌的状况,然后说:“现在看来,光凭着记忆走路还是不行的,何况雾这么大,看不清方向。这样吧:你看那里不是长着油渣子么,你去砍一些来我们找个地方把茶熬上,先把肚子填饱再说。”
益西群批砍来一抱油渣柴,用劲在地上拍打掉树枝上的冰凌,用火镰打燃火,取出皮火筒呼呼地吹气,很快便把篝火生了起来。然后往土陶茶壶里装满冰雪,放上茶叶熬茶。这些事情,益西群批儿时未进白利寺前在家放羊都经历过,现在干起来当然得心应手。接着,他又在地上铺了一条卡垫,让格达向着篝火盘腿坐下来。
茶熬开了。益西群批从一个编结精巧的羊毛线套子里取出一个江西景德镇产精巧的小细瓷碗,放上糌粑、酥油和细奶渣,恭敬地放到格达面前,倒上茶。可当他们正在惬意地喝着茶的时候,旁边正在吃着豌豆饲料的白龙驹和枣红马都突然嘶声叫了起来。他们都吃了一惊。
原来,就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有一群不速之客正对他们虎视眈眈,伺机向他们发起进攻。狼群!益西群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