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初识日本人
没有所谓‘禁区’。如果我批评我的国家的某一方面,那只能证明那些方面太糟糕,早已引起广大中国民众普遍的不满!先生,请开口问吧!”
我的话当时都使他们感到出乎预料。
而实际上,他们所问,从始到终,都半点儿没有使我觉得不便回答,感到为难过。
他们很关心中国会否“长治久安”。
而我觉得,他们更其关心的是,中国的“安”与“不安”,对日中关系,主要是日中经济关系,究竟会产生多大程度的影响。其影响又会导致日本的经济前景发生怎样的,多大程度的变化。
无庸置疑,掘江先生和荒井先生,也是两位极爱国的日本先生。也是两位可敬的日本的“忧国之士”。他们的心中似乎充满了对他们的国的远忧和近虑。
我以为,“中日关系”,对许多中年以上的日本人而言,实际上是“中日经济关系”。进而是足以深刻影响日本在亚洲,乃至在世界的经济地位的一种“国际关系”。
而“中美关系”,对许多中年以上的美国人而言,则很可能更主要地是“中美的政治关系”了。进而是足以深刻影响美国在亚洲,乃至在全世界的政治地位的一种“国际关系”。
美国佬是靠了在全世界的国际政治实力,而证明自己是世界强国的。它的国际政治的一翼和国家经济的一翼,都是羽毛丰满,齐飞共翔的。
日本则是靠了在全世界的经济实力,而证明自己是世界强国的。它的国家经济的一翼,虽足以与美国匹比,但国际政治的一翼,却退化得极其短小。这只怪鸟是靠了单翼的不停的扇动,才得以腾旋在世界的天空之上的。
日本是那么在乎它在对中国这个巨大的潜力无穷的“市场”的占有率。
而美国佬似乎相当不在乎。即使内心里挺看重,表面上也要装出不屑于的样子。
我接受过美国记者的采访。他们总是围绕着“民主和人权”与你谈。他们毫不掩饰地表示他们对其他问题的索然。
而日本记者们几乎从不与中国的被采访者谈什么“民主和人权”。
日本人差不多都是中国“改革开放”的竭诚的拥护者吧?──我常这么想。
“如果中国乱了,将会怎样?”
掘江和荒井两位先生都这么问过我。
而我都这么反问过:“我没理解错的话,先生是不是在问──如果中国乱了,日货在中国市场上的命运将会怎样?”
“中国千万不要乱起来!”
掘江先生这么说过。
荒井先生也这么说过。
他们说此话时,都表现出由衷的忧患意识,一如我自己在这方面常常表现出的忧患意识,区别也许仅仅在于,我并不同时替日本优患什么。而他们的忧患的出发之点,首先是他们的国的得失。其次才是……我觉得没有什么“其次”。
美国佬对这个问题的提问方式是特别耐人寻味的。
他们不像日本人那么问。
他们这样问:“作为一个中国人,你觉得中国目前的稳定状态还能维持多久?”
仿佛他们早已替中国预测过──目前的稳定不过是暂时的。
你从他们的话中,多少总能咀嚼出点儿类乎率灾乐祸的意味儿。也许他们并不真的幸灾乐祸,只不过对他们的估计和判断太自信,觉得他们是在以更坦率更接近“事实”的方式提出问题。美国人环顾全世界,仿佛总在寻思──现在哪一个国家还是美国最主要的敌人?
日本人环顾全世界,仿佛总在考虑──现在哪一个国家还可开辟为日本的经济市场?
而我作为一个中国人却常在想──他妈的美国佬也罢,日本人也罢,中国将来会怎样,全在于十二亿中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