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鬼商大屋
我的母亲有了另一个新的男朋友贾米·乔夫赖。我不必见他就知道他有着漂亮的脸蛋、黑色的头发以及一张绿卡,说话时则带着浓重的乡音。而我母亲事后会问我:“他有爱的激情吗?”对于她来说,如果一个男人须得殚精竭虑地去找合适的词语,如果他颤抖地说“爱”而不是普普通通地说“喜欢”,那么词语就具有更炽热的情感。
虽说是那样的罗曼蒂克,我的母亲却也是个很实际的女人。她需要爱情的证据:应该接受的赠予。一束花、舞厅的舞蹈课、永不变心的山盟海誓——这些都得由那个男人来决定。当然露易丝也有关于献身爱情的论断:为他放弃抽烟以及在温泉疗养地接受一个星期的减肥,不过她倒是宁愿去卡利斯托加泥浆浴场或索诺马使馆酒店。她认为懂得这一类交换的男人都是来自崛起中国家的——她从来不说“第三世界”。在外国专制统治下的殖民地是卓绝不凡的。当崛起中国家的男人不合适时,她就会转向爱尔兰、印度、伊朗这些国家的男人。她坚定地相信受过压迫和黑市经济之苦的男人更懂得危机无处不在,他们会更竭尽全力地试图赢得你的芳心,他们也乐意做交易。通过这些指导性的想法,我的母亲找到了真正的爱情,次数之多恰如她的彻底戒烟一样。
一点儿没错,我对我母亲是极其憎恨。今天早晨,她问我是否能顺便来访,让我高兴高兴。然后她就耗费了两个小时用她与鲍伯的结合来比较我那失败的婚姻。缺乏义务的承诺、不愿意作出牺牲、没有给予、一味索取——这些都是她在西蒙和鲍伯身上注意到的共同的缺点,而她和我却都是“发自心底地给予、给予。给予”。她向我要了一支烟,然后是一根火柴。
“我看到了它的来临,”她说着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十年以前,还记得那次西蒙去夏威夷,却把患着感冒的你留在家里吗?”
“我叫他去的。我们买的是不可退还的飞机票,而他只卖掉了一张。”我为什么要为他辩护呢?
“你在生病,他本应该是在给你喝鸡汤,而不是在海滩上欢蹦乱跳。”
“他是在和他的祖母欢蹦乱跳,她已经患过中风了。”我开始像孩子似地嘶哑着嗓子说话。
她同情地向我微笑了一下,“亲爱的,你根本不必再否认了。我知道你的感受。我是你的母亲,记得吗?”她戳灭了香烟,而后摆出了她那副干巴巴的社会工作者的神态,“西蒙不怎么爱你,因为是他,而不是你,缺少了爱的情感。你极其讨人喜欢,也毫无过错。”
我僵硬地点点头,“妈妈,我现在真的该去上班了。”
“你先走吧,我就再喝杯咖啡。”她看看手表然后说,“防疫员十点钟要给我的公寓喷洒灭蚤药水。只是为了安全,我想再等一个小时才回去。”
而现在我正坐在我的办公桌前,无法工作,整个人都像被彻底抽空了似的。见鬼的她怎么会知道我的爱情能力的?她究竟是否清楚有多少次她自己是毫无所察地伤害了我?她抱怨说她与鲍伯一起消磨的所有时间都是一种极大的浪费,那么我呢?那些她没有与我一起度过的时间又该怎么说呢?难道那不也是一种浪费吗?然而我现在为什么还要浪费精力去想这件事呢?我这不是又变成一个哭哭啼啼的小孩子了吗?那时的我才十二岁,脸朝下趴在我的床上,嘴里咬着枕头的一只角,以便不让邝听到我含混的抽泣声。
“利比—阿,”邝轻声轻气地说,“什么事不对了吗?你人不舒服?圣诞大餐吃得太多了吗?下一次我不做得那么甜了……利比—阿,你喜欢我的礼物吗?你不喜欢,告诉我,好吗?我再给你织一件。你告诉我要什么颜色的,我只要织一个星期就行了。织完,包起来,就像再重复一次惊喜……利比—阿?我想爹爹和妈妈从国立约塞米蒂公园回来会给你带漂亮的礼物的,还会有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