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乐园
看到,我就打断你的腿!前街棺材铺杜老板家想找个扫地的小丫头,明天我让你爸送你过去。
一直没吭声的杨二堂说,算了吧,水滴还小,让她再玩一阵好了。慧如冷冷地说,穷人的孩子,玩得起吗?杨二堂说,明年开春就满十岁了,等满了再找人家做事吧。要不,我菊姐那边,又该心疼了。
慧如不再说话。水滴心里却多出一层疑惑,为什么自己的姆妈一丁点不心疼自己,外人菊妈却会心疼呢?她有点想不明白。
庆胜班从沙市回到汉口时,春节快到了。慧如的心情很好,有一天,还专门给水滴买了件新棉袄。试衣时,水滴说,是珍珠姨送的吗?慧如说,屁!你的衣服要她送什么送?水滴说,姆妈的新衣服不就是珍珠姨送的吗?慧如说,我是她的姐,她当然要送衣服给我。你跟她又不相干,她送你衣服干什么?是我买的。水滴说,我才不稀罕她送哩。如果是她送的,我穿都不穿。姆妈买的,我才穿。慧如说,狗屁点大,你想成人精呀。
饭间,慧如的话多了起来。水滴觉得不太对,便打听庆胜班是不是又要回乐园演戏。慧如却说要过完年才去。因为汉剧天王余天啸要进乐园的大舞台领班演大戏,乐园门口已经挂了牌。他的拿手好戏《兴汉图》要连演三天。水滴一下子兴奋起来,说我想去看余天啸,他还给我吃过糖的。
杨二堂和慧如都瞪圆了眼珠,水滴便将她在趣园撞人的事复述了一遍。说完水滴保证她就只去看余天啸的戏,其他时间绝对不去乐园玩。慧如想了想,同意了。
余天啸演出那天,已经逼近年关。汉口奇冷,屋里的湿毛巾都结了冰,人一推门便会被冷风吹得打哆嗦。但戏迷们还是成群结队地赶到乐园,穿皮戴毛的阔老阔少们也都去那里捧场。乐园的门口三轮车和马车多得磕磕碰碰,把隔壁南洋大楼的大门都给堵得水泄不通。
水滴去的时候,还看到小汽车。小汽车夹在人流中动不得,司机便死命地按喇叭。按喇叭也没用。幸亏车上的人也是去看戏,下车走几步并不多远。从小汽车上下来两个贵妇和一个年轻少爷。水滴问一个熟识的戏迷,说这是什么人?戏迷说,还用问?有钱人。旁边有人补充,说这年轻人在警署做事,是署长的外甥。那两女人,一个是他妈,一个是姨娘。家里开了茶厂货栈和茶园,钱多得数不过来,只可惜当家的男人死掉了。
水滴被她们身上的皮衣吸引。水滴想,穿上这衣服该有多暖和呀。想过又想,有什么了不起,往后我一定要比她们更有钱。
水滴进到乐园,时间还早,她便到茶房讨水喝。茶房的独眼老伯除了烧水,还经常替客人照看宠物狗。水滴常去那里跟小狗玩。这天茶房寄放着三只小狗。水滴喝罢水,一边逗狗玩,一边跟独眼老伯聊着闲话。有只小黑狗的尾巴短了半截,水滴问独眼老伯,狗尾巴怎么会断呢?独眼老伯说,嗨,这家小孩皮得很,把鞭炮系在狗尾巴上,活活给炸掉了一半。水滴便笑,说这个太有趣了。
正说笑时,水滴突然看到了吉宝。她心里立即来气,心想难道他又要来勾引姆妈吗?吉宝一脸洋洋自得,嘴上嘘着口哨,顺着楼梯一直往上走。水滴想,他这是到哪里呢?连余天王的戏都不看?水滴想着,不禁悄然跟上。这一跟,就跟到了塔楼。然后水滴看到了更让她生气的一幕:她的母亲慧如正在塔楼的平台上。慧如一见吉宝,便扑上去,两人立即抱在一起。
水滴气得几欲发疯。她掉转头即下楼。水滴想,这两个奸夫淫妇,我要你们好看。水滴到乐园里的店铺买了鞭炮和洋火,然后跑到茶房。趁茶房老头没在意,她抱起一只小狗便往楼上跑。在通向塔楼平台的门口,她把鞭炮绑在了小狗尾巴上,然后用洋火点着鞭炮,狠狠将小狗朝慧如和吉宝站的地方一送。小狗刚跑没两步,身后的鞭炮突然炸响。小狗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