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骷髅杀手
在卡垫上,在场的许多喇嘛都跟着坐了下来。念诵经咒的声音爆浪而起,朗色护法身后的八个喇嘛吹响了胫骨法号,敲起了嘎巴拉骷髅鼓,钹镲共鸣,还有一阵阵刚刚刚的梆子声。
古茹邱泽站在香炉旁,合掌而语,发出的不是经咒,而是一句及其普通的话:“神你来,神你来,快说炸药埋藏在哪里?”然后点着了左香炉的芸香、右香炉的柏香,点着了二十一盏粗捻子的酥油灯。
朗色护法闭上了眼睛,也是经咒满嘴,突然张眼,射出两道寒光,立起来,腾空一跃,又坐下,闭眼,一圈一圈地摇晃。等再次张眼,就变得虎视眈眈了。他脸上露出让人恐怖的猛恶和凶暴,喘息,大喘息,更大喘息,突然止息,然后长长地吐气,惨白的脸色渐渐红了,越来越红,好像心脏把所有的血都挤压到了脸上,就要破皮而出了。没有肉只有皮的脸颊鼓了起来,颧骨不见了,生命就像植物到了夏天,滋生出一片盎然生气。
古茹邱泽喇嘛按照惯例走过去,从供桌上拿起尖顶的法冠,戴在朗色护法头上,又用一根金丝绳勒紧了他的脖子。法冠是两层,里子是白银,面子是黄金,一坨一坨隆起的金叶上,镶嵌着红色宝石。法冠足有十七公斤重,一般人戴在头上能把脖子压弯,但是朗色护法的脖子不仅没有弯,而且挺得更直。他四肢抽搐着,站起来,一手握着金刚杵,一手摇着金刚铃,手舞足蹈,一会儿慢悠如云,一会儿急骤如风。
突然他感到了痛苦,这种痛苦正是大家所期待的,它告诉人们这是神进入人体的刹那,痛苦就像女人分娩之后,孩子又回到了子宫里。朗色护法回落到法座,痛苦的表情上两片嘴唇和两个鼻孔都分了家,眼睛好像竖了起来,眉毛跑到了眼睛下面。他身子扭曲着,颤抖着,然后就是痉挛,头部明显肿大,浑身明显肿胖,嘴里先是吐着白沫,再是吐出了精液,最后吐出了血水。
古茹邱泽喇嘛把一木桶白花花的布达拉宫自酿的青稞酒泼向了他,把一银碗酽到发黑的茯茶水泼向了他,把一金盆的麦子撒向了他。
他不动了,朗色护法突然不动了,似乎连呼吸也没有了。
古茹邱泽喇嘛回头看了看瓦杰贡嘎大活佛。瓦杰贡嘎大活佛冲他点了点头,意思是:你问吧,现在可以问了。
古茹邱泽跪在朗色护法面前,大声问:“炸药在哪里?”
朗色护法闭着眼睛,咕咕哝哝说着梵语,谁也听不懂,因为这是神的语言,神的语言转换成人的语言还得几秒钟。
古茹邱泽用更大的声音再问:“炸药在哪里?”
朗色护法突然闭嘴了。
古茹邱泽又问:“叛誓者把炸药埋藏在了什么地方?”
朗色护法张了张嘴。古茹邱泽赶紧把耳朵凑了过去,但一丝呼吸都没有听到。
古茹邱泽说:“炸药,炸药,埋藏在哪里?神啊,快告诉我们,北方多闻天王啊,快告诉我们。”
朗色护法突然睁开了眼睛,好像眼睛是说话的,说出来的是眼泪,两股眼泪喷涌而出。这时,他说出了一句清晰到不能再清晰的话:“我不是神,我不知道炸药在哪里。我也不是朗色护法,我的名字叫索加。我的牧民老妈妈呀,你的儿子索加就要走了。”说罢,仰身倒在了法座上。
人们惊呆了:神都是这样,最后都会变成人。
古茹邱泽站起来,扶起了朗色护法。但他立刻感觉到朗色护法的身子正在僵硬下去。他摇晃着对方,喊着:“朗色护法,朗色护法。”喊了几声就知道,以往降神时的仰倒是昏厥,但这次不是,这次是死亡。
古茹邱泽喇嘛抱着朗色护法,哭了。
沉默的喇嘛们把眼光投向了瓦杰贡嘎大活佛,眼光的内容是一致的:现在怎么办?
管家说:“很多人已经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