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思
。看看自己的成见、意见、形象、经验,看看这一切如何妨碍你听别人说话。
我们要问,经验的意义何在?经验有什么意义吗?对于饱受信仰把持和制约、自己已经有了结论的心,经验能够唤醒这种昏睡的心吗?经验能够唤醒它,粉碎其中的所有结构吗?饱受制约,背负了自己无数问题、绝望、悲伤的心,这样的心能够对什么挑战有反应吗?能不能呢?就算有反应,那么这反应是不是一定不充分,因此造成更大的冲突?总是在追求广大、深刻、超越的经验,这本身就是一种逃避,逃避“实然”的实相——我们自己,我们那饱受制约的心。如果心非常清醒、明智、自由,这样的心为什么要有需要?为什么要有什么“经验”?光就是光,光不会要求要有更多的光。想要有比较多的经验就是逃避真实,逃避“实相”。
如果我们已经免除这种永久的追寻,免除这种经验某种非凡事物的需求与向望,我们就可以开始寻找沉思是什么东西了。“沉思”这个字眼和“爱”、“死”、“美”、“幸福”一样,总是有太多的负担。教你沉思的学校太多。但是,若想明白沉思为何物,必须先以正确的行为建立基础。没有这个基础,沉思不过只是自我催眠。如果不先去除愤怒的嫉妒、羡慕、贪婪、欲求、憎恨、竞争、成功的欲望等一切大家视之为道德的、可敬的正当行为;若不先奠定正确的基础,日常生活中不先根除恐惧、焦虑、贪婪等扭曲现象,那么沉思就没有什么意义。奠定这个基础比什么都重要。所以我们就问了:德性是什么?道德是什么?请不要说这个问题是中产阶级的问题,请不要说这个问题在一个乐观、容许一切的社会毫无意义。我们关心的不是这种社会。我们关心的是完全免除恐惧的生活,能够爱得深、爱得久的生活。如若不然,沉思就是出轨,好比吃药一般。很多人都是这样,有过非凡的经验,可是却过着虚张声势,卑贱的生活。那些吃药的人确实有过一些奇特的经验。他们或者看到其他各种颜色,或者比较敏感;在这种化学状态中,因为比较敏感,他们的确看到观察者和被观察者之间其实毫无间隔。可是等到药力一退,他们便回到原地,照样充满恐惧、无聊。他们坠回平常的沉闷、单调,然后又开始吃药。
除非先建立德性的基础,否则沉思只不过是诡计,为的是要控制心,要它安静,要强迫它符合一个说“做这些事你就有好处”的体系。这样的一个心,即使你使尽一切方法和体系,一样还是狭隘的、小格局的、受制约的,所以没有价值。我们必须先探讨何谓德性,何谓行为。行为是不是养育我们的社会、文化的环境制约的结果?你的行为与此相符。但这是德性吗?德性是不是在于根除贪婪、嫉妒等社会道德的自由之上?德性可以培养吗?如果德性能够培养,那不就变成一种机械的东西,再也没有德性可言?德性是活的,流畅的东西,不断的自我更新。德性是无法聚集的。说德性可以聚集就像说谦卑可以培养一般。谦卑是可以培养的吗?只有骄傲的人才“培养”谦卑,不论他怎么培养,他照样骄傲。可是,如果看清虚荣和骄傲的本质,这种看清之中就有免除虚荣与骄傲的自由,也会有谦卑。现在,如果明白了这一点,那我们可以开始寻找何谓沉思了。如果你只是做一两天就放弃,不是最真实、最认真,做不深入,那么请不要谈沉思。如果你了解沉思,那么沉思真是最不凡的事情。可是,只要你还一直在追寻、摸索、向望,贪婪地抓住某种你认为是真相的事物,其实是你自己的投射,你就不可能了解沉思。除非你完全不再要求什么“经验”,并且了解你生活中的混乱、失序,否则你不可能拥有它。你观察那种失序时,次序就来了!来的可不只是蓝图。你做到了这一点,这一点本身就是沉思,你就不但能够问沉思是什么,而且还能够问沉思不是什么。否定了虚假,真实就确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