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节
屁股坐下来,盯着桌上的茶具发呆。
桌子底下的阿喀琉斯被他吓了一跳,跑到一边警觉地盯着这位不速之客。
旨邑正手捏“秦半两”,看水荆秋寄来的意大利作家艾柯的书《带着鲑鱼去旅行》。她也不做声,在他身边坐下,给他倒茶,也像阿喀琉斯那样看着他。阿喀琉斯避开他绕到旨邑身边,躲在她的另一侧继续盯着他。半晌,谢不周苦笑一声。旨邑感到他为她憔悴的神情,心被推了一下,像摇椅那样荡悠。到谢不周开口说话,她才明白他是另有其事。不觉耳根一阵发烫。他说刚办完丧事回来,他妈妈死了。他说的是“妈妈”,不是“婊子”、“烂货”,他说“妈妈”时,像使用了一个生疏的词汇,有点不太自然。旨邑反应迟钝地“啊”了一声,表示她听到的是不幸的事情。他眼眶红了,说对不起他妈妈。她只记得他对他母亲的仇恨,看他这副神情,既有不解,又想着怎么安慰他,便抓起他搁在桌上的手,几秒钟后再缩回来,他的手呈她握过的样子散在那里,仿佛由那只手讲述他妈妈的真实经历,以及他父亲的苦,连带骂那个抛弃他和他母亲的小生。她对他内心的痛苦无能为力,只是一句话也不说,陪着流泪。她从来没见过他悲伤的一面,即便是她拒绝他的求爱,他也只是嬉笑而过。他说完了,她还是不知如何安慰他。他头痛欲裂,没有带药,她让他坐着别动,她马上去药店买,她记得要广州厂的。
她很快买回来了,看着他把药吃下去,猛然间体会到史今对他的爱情——她突然感到自己这一刻对他柔情满怀。她想对他表示除爱情之外的关怀,握他的手,替他按摩头部缓解疼痛,甚至把他抱在怀里,替他抚背揉肩。她这么想着,已经站起来,走到他背后,隔着椅子两手抱住他。她对他有种说不清的感情,有时候觉得是兄长,有时候是亲密朋友,有时像惦念的恋人,而现在,多种情感因素结合到一起,她从后面抱着他,因为她想不出怎样给他安慰。他被她抱着,两个人都纹丝不动。只有阿喀琉斯在舔自己的脚。
这时,原碧突然出现了,仿佛她已在某个角落窥视多时。
谢不周不知道有人进来,旨邑松开他抽回双手时,他拽住了。
原碧转到谢不周对面,盯住二人,一副捉奸在床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