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爱的气味
地板还僵硬,比死鱼的眼睛还呆滞。县长依然什么也没想,什么也没看。后来她坐了下来,她坐下来,也比人群高。这时人群就像水,波光粼粼,她坐在船上,浮在水中,或者是坐在岸边,以垂钓的姿势,甩出目光这条线。但是,走近去,就会发现县长只是在打盹。她的耳朵是醒着的,因为每间隔一阵,她的眼睛就张开了,懒洋洋地瞥一眼,县长的眼睛看到了一些东西,比如角落里,曹卫兵正和两个穿黑衣服的年轻人在说话,他横叼一支香烟,神气活现,黑衣青年频频点头。县长懒得理会,把眼睛闭上,似乎是确信再也没有什么会打扰她打瞌睡。间或她会伸手挠一下身体的某个部位,可能是在做梦,可能是虱子在咬她。县长挠痒也是安详的,未见得有半点烦躁。
太阳落在头顶,把她的头发漂得更白。
县长打盹的时候,两个黑衣年轻人一高一矮地进了白粒丸店。这两个黑衣人球球没见过,贼眉贼眼的神情,引起了球球的警惕。她没忘记,曹卫兵谈的关于下手的事情,于是小心招呼,生怕自己怠慢惹事。
两个黑衣人坐了下来,叫了两碗白粒丸,东瞅西望,眼睛没一刻安份。待球球端上白粒丸,两人埋头吃起来。两人开始吃得挺快,剩一半时,便开始细嚼慢咽,交头接耳。忽然,高个黑衣“啊呀”大喊一声,端起碗往地下一砸,恶狠狠地骂道,猪日的!好大的沙子,把老子牙齿都崩掉了!这时,又一只碗在地下开花,矮个黑衣也站起来,拍着桌子嚷道,他妈的!老子这碗也不干净!做的什么鸟东西!
两人又是辱骂,又是砸碗,把店里其他顾客吓懵了,不一会就走得一干二净,外面想进来的,不敢进来,门口一下子围了许多看热闹的人。老板娘闻声从厨房出来,见是白粒丸生沙,先是很严厉地责怪了球球几句,转而向黑衣人赔理道歉,说,不要生气,不要生气,这两碗不收钱,你们等一等,我重新做两碗给你们。高个黑衣怒道,还想收钱?老子牙齿崩了找谁去?高个黑衣开始有点暗示。
是啊,妈妈的鳖,牙都没了,还吃个鸟东西?矮个黑衣附和。
那,你们,让我怎么办?来者横蛮无理,老板娘莫名其妙。
你装什么装?老子牙疼!高个黑衣捂住半边脸,似乎疼得无法忍受。
这时球球因为被老板娘一顿怪罪,委屈的含了一包眼泪,她明白,白粒丸里哪有什么沙子,这两个黑衣人分明是在故意捣乱,说不定,就是曹卫兵指派来的。她有话想说,一时不知该说不该说,想说,却又说不出来,眼泪就叭嗒叭嗒直往下掉。
哭,哭丧啊!想野男人开小差,不用心干活,那米粉里当然有沙子了!矮个黑衣把矛头指向球球。
这时,老板娘就有些怀疑是球球在外面惹了人,所以,人家到店里找麻烦来了。球球见老板娘脸色不对,知是对她有了看法,自己被人羞辱不算,还引起这么一个误会,又急又恨,满脸通红,只是把嘴紧紧地咬着嘴唇,好像怕自己一松口,就把曹卫兵和程小蝶的谈话说了出来。但是老板娘丝毫不觉他们的用意,对于他们的暗示,也不知是真不明白,还是装不明白。店前人越来越多,都快知道她球球的失误,是由于想野男人造成的了。
呜呜,白粒丸里不会有沙子的,哪一天都不会有的,我从来都是用心做的。呜呜。球球终于哭出了声音,并且在哭声中否认米粉会有沙子。老板娘听球球说的也对,这么长时间,也没见有哪个顾客吃到了沙子。黑衣人见人越围越多,看戏一样,就觉得今天有点演不下去了,也不再说牙齿的问题,扔下一句“我们还会再来”,草草收了兵,扬长而去。
老板娘原准备端午节下午放假,现在发生了这件事,就提前关了门。
人群散了,恢复原来的样子。
县长的盹也打完了,低着头煞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