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节
笼进水雾雨意里。风吹着雨丝点点拂在我滚烫的面颊上,顿时觉得清凉熟识,我伸出手来接着琉璃丝似的细雨,雨落在手心,有轻啄般的微痒。远处人家一盏盏的灯,依稀错落地亮起来,那些街市旁的酒楼茶肆,也尽皆明亮起来。而运河上的河船,也挂起一串串的红灯笼,照着船上人家做饭的炊烟,袅袅飘散在雨雾之中。
水蒙蒙的上京真是好看,就像是一卷画,我们西凉的画师再有能耐,也想象不出这样的画,这样的繁华,这样的温润,就像是天上的都城,就像是天神格外眷顾的仙城。这里是天朝的上京,是普天下最盛大最热闹的都会,万国来朝,万民钦慕,可是我知道,我是忘不了西凉的,哪怕上京再美好,它也不是我的西凉。
裴照一直将我们送到东宫的侧门边,看着我们隐入门内,他才离去。我觉得自己的酒意沉突,这时候酒劲都翻上来了,忍不住恶心想吐。阿渡轻轻拍着我的后背,我们在花园里蹲了好一会儿,被风吹得清醒了些,才悄悄溜回殿中去。
一进殿门,我就傻了,因为永娘正等在那里。她见着我,也不责备我又溜出去逛街,也不责备我浑身酒气,更不责备我又穿男装,只是沉着一张脸,问道:“太子妃可知,宫中出事了?”
我不由得问:“出了什么事?”
“绪娘的孩子没有了。”
我吓了一跳,永娘脸上还是一点儿表情都没有,只是说道:“奴婢擅自做主,已经遣人去宫中抚慰绪娘。但是皇后只怕要传太子妃入宫问话。”
我觉得不解:“皇后要问我什么?”
“中共之主乃是皇后,凡是后宫出了事,自然由皇后做主。东宫内廷之主乃是太子妃,现在东宫内廷出了事,皇后自然要问过太子妃。”
我都从来没有见过那个绪娘,要问我什么啊?
可是永娘说的话从来都是有根有据,她说皇后要问我,那么皇后肯定会派人来传召我。现在我这副样子,怎么去见皇后?我急得直跳脚:“快!快!我要洗澡!再给我煎一碗浓浓的醒酒汤!”
宫娥们连忙替我预备,我从来没有这么性急的冲进浴室,看着热水预备齐了,便立时跳进浴桶,将自己浸入水中。永娘看着我乱了阵脚,忍不住道:“太子妃如果平时谨守宫规,怎么会弄到临时抱佛脚?”
“临时抱佛脚”这句话真妙,我从来没觉得永娘说话这么有趣。我说道:“那些劳什子宫规,天天守着可要把人闷煞,临时抱佛脚就临时抱负叫,佛祖啊他回看顾我的。”
永娘还板着一张脸,可是我知道她已经忍不住笑了,于是从浴桶中伸出湿淋淋的手,拉了拉她的衣角:“永娘,我知道你是好人,你平日多多替我向佛祖说些好话,我先谢过你就是了。”
“阿弥陀佛!佛祖岂是能用来说笑的!”永娘双掌合十,“真是罪过罪过!”她虽然嘴上这么说,可是早绷不住笑了,亲自结果宫娥送上的醒酒汤,“快些喝了,凉了更酸。”
醒酒汤确实好酸,我捏着鼻子一口气灌下去。永娘早命人熏了衣服,等我洗完澡换好衣服,刚刚从新梳好发髻,还没有换上钗钿礼服,皇后遣来的女官就已经到了东宫正门。
我叫永娘闻闻,我身上还有没有酒气,永娘很仔细地闻了闻,又替我多多地喷上了些花露,再往我嘴里放一颗清雪香丸。那丸子好苦,但吃完之后果然吐气如兰,颇有奇效。
此次皇后是宣召李承鄞和我两人。
我好多天没见李承鄞,看他倒好像又长高了一点儿,因为要入宫去,所以他带着进德冠,九琪,加金饰,穿着常服。不过他瞧也没瞧我一眼,就径自上了撵车。
见到皇后我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原来绪娘突然腹痛,御医诊断为误食催产之物。皇后便将所以侍候绪娘的人全都扣押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