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节
再次把手里的美元递给小张:“就交了吧,我这儿有——”
但小张不理睬她,继续跟那收费的女人争执。后面跟来的车已经好长一串了,有的竟然不耐烦地按起喇叭来。陈霭觉得那些人肯定是在按她喇叭,但那收费女人的理解显然又有天壤之别,终于扬起了栏杆。
这个小插曲极大提高了小张的情绪,一扫方才满脸的阴霾,有点得意地对陈霭说:“这是你到美国的第一课:对美国人,就不能讲客气,他们是些欺软怕硬的家伙。如果那女人今天非得让我付这六块钱不可,我就去告她种族歧视——”
从机场到陈霭的住处开了半个多小时,两个人没怎么说话。陈霭是个怕冷场的人,跟人出去一般都会找点话题聊聊。但跟小张似乎没什么可聊的。聊生活,又怕触动了小张婚姻不幸那根弦;聊工作,又怕触动了小张职场失意那根弦;夸了两句小张的车,小张不领情,说“这破车,哼”;贬了两句D市的高速公路,小张不答应,说:“再不咋地,总比国内强,至少不收费。”
陈霭自惭形秽,遂不再啰嗦,老老实实坐车里,假寐。
到了陈霭的住处,运气不错,虽然比预定的时间晚到了几个小时,但同屋小杜正好在家,不过正挂在电话上,接待陈霭都只用眼神进行,小杜微笑着大力眨巴了几下眼睛,大约是“欢迎你”的意思,然后一招手,把陈霭带到一个房间门前,指指房间,再指指陈霭,大约是“这就是你的房间”的意思。做完这两招,小杜就隐身到自己房间继续打电话去了。
小张陪陈霭里里外外看了一下,说:“这房子还行,我刚到美国来的时候,住的比这差多了,反正你就半年,凑合一下就过去了,就是这块比较乱,你要小心点。”小张又看看表,说,“对不起,我家里还有事,我得回去了——”
陈霭听说小张要走,心里居然产生了一点依依不舍的感觉,在D市这个茫茫人海里(虽然没看见几根人毛,但除了“人海”这个说法之外,陈霭还真想不出一个更富诗意的词儿来),小张就是她唯一的一根稻草了。但想到人家小张的孩子还等在家里,今天接机已经耽误了好几个小时了,再抓着人家不放,就没天理良心了,只好说:“你快回去吧——今天多亏你了,不然我真不知道怎么才能找到这个地方。等我的行李到了,我再把给你带的礼物送过去——”
小张走后,陈霭才开始仔细打量自己将要居住半年的这个窝,是套两室一厅的公寓房,地上铺着地毯,墙壁刷得洁白,但没什么装修,也没什么家具,真的称得上“家徒四壁”。她房间里空荡荡的,没床,什么都没有,就一个走得进人的衣橱,像个小房间,她走进去看了一下,沿着墙有两道横杆,横杆上挂着几个衣架。虽然衣架上空荡荡的,但在这家徒四壁的环境中,也给了她一点“家”的感觉。
厨房则是厨徒四壁,几乎没有炊具,但有很多的储物柜,头顶上沿着墙一溜,跟灶台平齐的还有一溜。这两溜柜子很合陈霭的意,她最喜欢厨房里柜子多多了,因为她厨房里总是有无穷无尽的东西,无论多少柜子她都能塞满。
她四处查看了一通,觉得房子还比较令人满意,就是行李没到这点太烦人,不然的话,她此刻应该是打开箱子,把衣服挂起来,把锅子拿出来做饭,那就很有“一户人家”的气氛了。噢,还没米,但至少可以烧点水,煮包快餐面吃吃。快餐面是“过来人”叫她带的,说你初到美国的那几天,没米没面的,不能做饭,只能吃面包,一定要带几包快餐面,打发头几天。
想到快餐面,她才发现肚子好饿啊。刚才在路上她就已经饿得肚子咕咕叫了,想提议去吃个饭,又怕耽误小张更多的时间,想提议去超市买点食物,也因为怕耽误小张而没有开口,就这么私奔一般地从机场逃到了这里。
她想等小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