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节
的蚂蚁,一天打几遍电话过来问Grace回来没有:“她什么时候回来?你到她单位去问过没有?”
“还——没有。”
“怎么还没去问呢?”
“我不知道——该问谁。”
“问人事处的人不就行了?”
“人事处的人会知道——她什么时候回来?”
“难道她走的时候不向单位请假的吗?难道她请假的时候不说清楚自己什么时候回来吗?难道她这么久不回来上班,单位不扣她工资的吗?你一个博士,连这么简单的事都办不好,真是白读几十年书了。等我自己去问吧。”
但云珠也没打听到Grace回来的时间,因为人事处的人说Grace修完自己积存的十几天年假后,要了一个月的留职停薪时间,那一个月满了之后,Grace就辞职了。
他吃了一惊,Grace辞职了?那她还回美国来吗?如果不回的话,他得赶紧把房子退了另找住处,不然他的工资只够每个月付房租。但他连房东都不认识,要退房都不知道去哪里退。
云珠说:“你到我餐馆去一趟,看我老板能不能先借给我四万块钱,我以后打工还给他。”
“你打工的那家餐馆?”
“不是那家,还能是哪家?”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硬着头皮去了餐馆。
但他刚一开口,老板就断然拒绝了:“云珠已经找过我了,我也已经对她说了,我有钱肯定借给她,但我没钱啊,你不知道现在中餐馆多难做——”
他支吾了几句,匆匆离开餐馆,不明白为什么云珠自己开过口被拒绝了,还要让他来碰个钉子,也许真的是到了走投无路的地步,每根稻草都要当成救命绳,拉一次又一次,不彻底拉断不罢休。
再往后,云珠就很少打电话来了。他打过去,也很少能找到她,只好打到她家里,但一般都是晏阿姨接电话:“多谢你关心,我人还好,就是腿断了,上了石膏,什么都干不成。唉,还不如一下撞死了好,撞得这么不死不活的,成了废人,一辈子拖累我的云珠——”
他赶紧安慰一番,然后问:“云珠——她还好吧?”
晏阿姨只顾着自责:“都怪我,车开得不好,又不懂年检的事,才惹出这么大的祸来。现在追债的成天堵上门来,保险公司又死不肯理赔,云珠爸是一点忙都帮不上,到了现在这种情况,还成天呆在他那间书房里做学问,也不知道他怎么做得下去。我这一辈子啊,算是栽在他身上了。真不知道年轻时是怎么想的,放着好好的高干子弟不嫁,偏要嫁这么一个百无一用的书生。只怪那时候追求的东西太虚无缥缈了,为了一个复姓就嫁了他,结果自己受苦一辈子,什么都得自己打理,他什么忙都帮不上。还连累了我的女儿,可怜的云珠,什么事都得她来操心——”
每次跟晏阿姨打完电话,他的心情都无比沉重,感觉晏阿姨每次责怪丈夫其实都是在旁敲侧击责怪他,他不也一样吗?除了一个复姓,其他方面百无一用,他再也没胆量往云珠家里打电话了。
现在他就一心盼望Grace早日回来,如果她真的像云珠说的那样,拿到了丈夫的遗产,她一定会借给他几万美元救急,她是个乐善好施的人,遗产也是准备拿来救助那些需要帮助的人的,现在他和云珠遇到这么大的困难,也应该在需要帮助的人之列了吧?
但Grace一直没回来,他不知道她是忙着救灾,还是出了什么事,只能用她的理论安慰自己:no news is good news(没消息就是好消息)。她一个美国人,专程跑回国去救灾,也算个白求恩式的人物了吧?如果出了事,不说国家领导人写文章悼念,上个电视总还是有资格的吧?只要上了电视,网上肯定传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