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月转梧桐影(六)
进入汝州境内,却又不敢靠得太近,因为饥饿的人群一看到小忠和那两匹健马,眼睛就发红。
这一日我们一路摸索着来到一处荒凉之地,小忠似是嗅到了什么,叫了几声,便精神抖擞地快步跑在前头领路,果然不出一刻,一座破庙便在眼前。
兰生不忘唱了音后,方才拉着马踱了进去。
不想庙中早已住了难友,是一对破衣烂衫的父子。
我们略微惊吓,那对父子比我们更害怕,那老实八交的父亲一手拿着铁锹,一手紧紧护着孩子,惊惧地看着我们。
兰生礼貌地表示了想借宝地住一休,明日便走,那个父亲这才放下了铁锹,算是同意了,只是拉着躲到寺中破旧的西厢房里去了。
我们生了火堆,打开包袱作饭时,瞥见那廋得皮包骨头的孩子不知何时偷偷溜出来,蹲在火堆不远处,两只眼睛骨碌碌地盯着我们的干粮,馋得流口水。
我想起了夕颜他们,便分给他们一些,两家坐在一起用饭时,那个父亲用一种极古老的方言与我攀谈了起来,说得又快又急,我支楞起耳朵,努力想理解他在说什么。
琢磨了半天才听明白的,原来他们是吕梁人士,那父亲叫王二,十孩子叫王真,本欲逃难去西京,路经此地恰逢梁州战役,便担搁在此。
出乎我的意料,兰生竟然能用他们的吕梁话对答如流,原来他的祖上亦是吕梁人士。
乡亲见了乡亲面,欢喜的眼泪在眶眶里转,过了了食时,王二父子已将我们当自己家人一般,还拿出同大拇指长宽的一小条肉干同兰生下酒喝,而王真小同学一直对小忠万分感兴趣,不时地摸着他光滑的皮毛,小忠便很受用地将卧在王真身边,享受着他的服务。
过了一会儿我累了,便任兰生他们聊天,自己进屋沾上破席便睡着了。
亦不知睡了多久,迷迷糊糊间听到那对父子争执,两人用的还是家乡话,又快又轻,我听不真切,直到有人说了几个我很敏感的字。
“难郭嘞!”那个父亲说:“你去死死吧!”
我惊醒了过来,又听那个小孩子恶狠狠道:“你先死吧!”
然后两个人又争了几句。
我单手抄起酬情,唤醒身旁卧着的兰生,拽着他冲了出去,却见天井里那个父亲正在细细给儿子洗头。
那个做父亲的看着抄着家伙的我们,甚是惊惧,满是胰子的双手停在空中,那个小孩乖乖坐在石板上,显见洗了脸,露出可爱清秀的小脸,对我伸出小手,掌中是一黑乎乎的生物,甜甜道:“旧旧(姐姐),各麻(青蛙),各麻。”
我赶紧收起亮晃晃的酬情,兰生似笑非笑地看了我几眼,走到孩子面前,弯腰辩认一番,摇摇头笑道:“谢各麻(蟾蜍)。”
弄了半天,他们在用方言对话,大意是父亲让儿子去洗洗头,儿子却一定要让父亲先去洗头,原来还是个孝顺的孩子。
看来我是草林皆兵了,我红着脸赔着不是,那个父亲只是憨厚地笑了笑,又用那口方言温和地同我和兰生说了几句。
我惭愧地收了那只半死不活的黑赖蛤蟆,横竖再回去也睡不着了,兰生便提议我们出门逛逛,我也觉得挺好。
一出街门,将那“谢各麻”放到河中,却见河对岸车水马龙,映着河面的倒影亦甚是热闹,光彩照人。
我们问了路人甲,这才惊觉这一日竟又是七夕,怪道汝州城内夜市沸然。
这几年的七夕节我没有消停过,我正犹豫要不要去,兰生已兴奋地牵起我的手,奋向夜市了。
汝州的夜市自然不比西安的人声鼎沸,远近闻名,可依然彩灯飞舞,人来人往,精心妆扮过的女孩子自然人比桃花艳,携手穿街走巷,捂着樱桃小嘴看着不远处的心上人痴痴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