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节
上。
“你虽然还满聪明的,但那里现在一定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见——算了,告诉你好了,我想去教堂。”
“为什么?”
“因为我觉得现在很适合去那里,而且那里还有钢琴。”
“可是我——”
“总而言之,我们走吧!”
我们从玄关走出来,沿着建筑物外围来到后门。外面虽然没有照明设备,但从走廊窗户泻出的灯光将步道照得清晰可见。然而,即使没有走廊的光线,光靠星星的光芒应该也足以照亮脚下的路。我抬头望,从房间窗户看不到的圆月,如今正高挂夜空,比在都市看到的还要大上许多。真理子走在前面拉着我的手,或许是想珍惜剩下不多的时间,她的步伐异常快速。
正如我所想的,疗养中心的光线无法抵达教堂这里,但周遭并没想像中漆黑,当然,也有可能是眼睛已经习惯了黑暗。一看到教堂的入口,真理子随即放开我的手,急忙跑去打开门扉,然后转头面向我,以温柔的声音说“请进”。
教堂内比我想像中要明亮许多,从石墙上反射而出的月光令教堂内蒙上一层朦胧的蓝,只有长椅的影子是黑的。中央走道于黑影中浮现,走道尽头是自演奏会后一直没被归位的钢琴。或许是因为一下子发生太多事,没有人有心情将它搬回原处,可是,我却隐约觉得这一切都是刻意安排好的。
“晚上的教堂有一种很不一样的气氛。”我说。
“没错,总觉得非常安静。”
“该怎么说?说是有点神秘,却又好像不太对。”
我们并排站在入口面对中央走道,背后的门扉大敞。
“我懂你的意思。”真理子缓缓走上中央走道,“如果白天的祈祷是对神的敬畏,并祈求祝福,那么夜晚的祈祷就是对死亡的恐惧。而如今弥漫在这里的,是一种拼命祈求救赎的心情,也是我这四天来的心情。”真理子转身,缓缓倒退地走着,朝我招招手,“我不是说我作了一个梦吗?”
“嗯。”我也迈出步伐。
“在梦里,我就像现在这样站在这里,虽然是千织的外表,但千织身体里的人是我。我知道这很奇怪,也觉得很疑惑,却有一种很理所当然的感觉。”始终倒退走的真理子抵达钢琴边,她转头瞥了一眼,靠向钢琴继续说,“那是半夜。我坐在钢琴前,听众只有你。真是奇怪,我的钢琴程度顶多只能弹拜耳,而且也从来没在人前弹过钢琴,所以我觉得好紧张,还发现以前也有好几次这种经验——紧张得全身硬邦邦的,就像肾上腺素瓤升的那种感觉。你应该也有过无数次这种经验吧!”
我静静地摇摇头,不知道该做何反应。
“如月——”真理子的神情忽然变得无限哀伤,“我想向你与千织好好道谢后才走。因为有千织借我这些时间,而你也处处帮助我,所以我才能好好整理自己的情绪,真的很感谢你们。”
“别这么说,我根本没帮上什么忙。”
“没有这种事,不要否定你自己的价值。”真理子忽然以严肃的眼神直视我的双眼。“你这种行为已经变成一种习惯了。但是,我对自己的事也老是看不透澈,至今仍是如此,所以我也没资格说别人的不是。”她轻轻地叹了口气,“不过,还好来得及,我觉得这真是太好了。”
真理子喃喃地说完,突然抬起头,脸上浮现我至今为止所看过最明亮的笑容,她脸上真的有光芒闪烁,我想,那应该是眼里噙着的泪水反射了星光吧!
“我可以抬头挺胸地去那里见爸妈了,而且我还要对他们说,谢谢你们生下我。”真理子的视线充满庄严,“所以我不再恐惧。”
“你是说,你没有任何遗憾?”我有些迷惘,提出了心里的疑问。
“不全然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