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忽然想起了什么：“对了，耿耿，新生报到那天，你是不是给大家照过一张合影？”

    我们这一届的毕业典礼是在高考之前的五月末。

    余淮觉得这种行为莫名其妙，我却非常能理解。我还记得和简单、β一起观摩过的上一届的毕业典礼，那一派心不在焉和死气沉沉，真是令人泄气。

    以后有的是机会，听你说那些没说出口的话。

    “还有什么问题吗？”

    “考完语文可以睡一觉，数学在下午三点，特别容易犯困，让你们家长到考点周围订个钟点房啥的，中午睡不着也躺一会儿，闭目养神……”

    “我想和你考同一个城市。”我脱口而出。

    我们并肩看着小街尽头的晚霞，直到天色昏暗，路灯一盏盏亮起。

    “还有五天才高考呢，我要洗澡怎么办？”

    典礼临近结束时，团委书记忽然一声令下，广场另一边响起翅膀的声音。

    他也把短袖卷上去，我照例还是先装模作样地扎了一针，然后画了个大大的对号。

    1517名毕业生，1517只鸽子。

    “别嫌老师烦，我再强调一遍，做完选择题就涂答题卡，千万别涂串行，检查完了再去做填空和大题，每年都有忘涂答题卡的糊涂蛋，都别给我掉以轻心……

    初夏的风带来丁香的凄迷香气。我抬眼看着前面的男孩，时间好像悄悄回到了三年前，他也是穿着这件黑色t恤，拎着我的两兜子练习册，一边抱怨一边灵活地在车流中穿梭过马路，陪着我走上回家的路。

    “还是有点儿的。真希望赶快过去。”他笑着说。

    他只是很短地讶异了一下，似乎并不是奇怪我会这样说，而是奇怪我会说出口。

    不知道是谁先哭了，情绪像凶猛的流感，抽泣声响起在教室的各个角落。我低下头，不想让眼泪掉出来。转过脸看到余淮低着头，紧紧咬着嘴唇。

    我点头。

    他在我的左胳膊上画了一个大大的对号。

    “拿好啦。”班里响起稀稀拉拉的回应声。

    昨晚整理了一下移动硬盘，发现里面竟然已经有了六千多张照片，都是高中这三年拍下来的。我把手轻轻放在上面，感受着移动硬盘工作时转动的震感，好像六千张照片里面有六千多个故事在七嘴八舌、热热闹闹地讲述着自己。

    “怕低血糖的女生，当天可以带两瓶水，其中一瓶是补充糖分的，饮料啊蜂蜜水啊都可以，紧张的时候喝点儿甜的非常有用。冰镇瓶子容易蒙上水汽，最好提前带块手帕或者毛巾把它包上。

    “来来来，有始有终，我们来照最后一张合影！”

    “算了，好好考试吧，”他认真的表情瞬间松动，哈哈笑着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等考完试再说吧。以后有的是机会说。”

    我没有站在队伍里面，在张平的默许下，我拿着我的相机穿梭于升旗广场的前前后后，捕捉每一个认识或陌生的同学的瞬间。

    “等一下！”他走了两步又转回来，从塑料袋中掏出刚买的黑色碳素笔，说，“把袖子撸上去。”

    没人举手。

    我拿着相机站起身，所有人都回过头，一双双小兔子一样的红眼睛看向我。只有张平依旧比着V字手势，三年过去了，他看上去还是一个欢乐的农村青年。

    “哭啥，哭啥，好好考，考完我带你们一起出去玩。你们知不知道啊，我第一次带班，你们有时候真是气得我想放火烧了教室啊，不过话说回来，可爱的时候也真可爱。老师也谢谢你们了。”

    我们第三次在我家楼门口道别。

    张平朝我们笑着鞠了个躬，大家哭得更凶了。

    “走吧，我送你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