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伯伯他……伯伯他……”
“你路伯伯到底怎么了?!”才醒过来的邓家英像是意识到什么,猛地起身,抓住邓朝露的肩膀,“说啊,你路伯伯到底怎么了?!”
“妈,路伯伯没了!”邓朝露终于咬着牙,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把这句不该说的话说了。
邓家英果断地出院,没有人拦得住她,谁拦,就跟谁豁命。疯了,真是疯了。病床上躺了近一月的她发起飙来,比健康人还难以阻挡。路波走了,路波他走了!这个声音一次次地奔出来,让她狂躁,让她难宁。她哪还能顾得上自己的病啊,不管医院怎么反对,她都不听,一意孤行的样子像是在医院多留一天,世界末日就到了。
邓朝露这次没有阻拦。生活是能教会人许多的,磨难促使人成熟,也会让人认识生活的全部。邓朝露知道,母亲留在世上的时间不多了,这点她瞒不了自己。在医院这段时间,她跟不少医生交流过,也暗暗拿着母亲的病历去别的医院咨询过,中间还让法国人保罗将病历传到法国,进一步确诊。几乎没有一家医院,没有一位大夫不对母亲的病叹息,大家全都以摇头回答她。失去路伯伯后,邓朝露对生与死看得没以前那么重,那么怕了。人总是要走的,没有谁能永远地留在这个世界,路伯伯会,母亲会,将来她也会。那么,趁活着的这段时间,就让母亲做点想做的事吧。她跟母亲说:“走吧,妈,女儿听您的,我们不在这里做无用功了,我们出去,不论走到哪,就算是天涯海角,女儿也陪着您。”
邓家英一把抱过女儿,心里那个痛哟,能把她一生的泪痛干,可她又那么开心,那么知足,那么的甜!
哦,龙凤峡。哦,路波。人还走在路上,邓家英心已飞向龙凤峡。
秋末的龙凤峡,一派肃杀。
那场迟落的秋雨并未给峡谷带来生机,相反,雨后的峡谷更显苍凉和空旷。树叶在秋风中早已落尽,只留下干黄的树枝,河谷两旁的平地上,草已变成枯色,乱石如同困兽般布满河道。下游曾经办过一家水泥厂,不知啥时倒闭,只留下破败的厂房还有几个高大的烟囱。废墟一般的瓦砾中,几只流浪狗警惕地竖着耳朵,生怕有别的动物突然侵袭到它们自以为拥有的家园。高悬在蓝天上的太阳也像是虚脱了一般,泼洒下有气无力的光。云倒是有,从铁柜山顶慢腾腾移过来,想要遮住太阳,但又遮不住,风一吹,散了。
两只老牛在山脚下打着摆子,它们很瘦,明显是吃不到可口的草,但又不忍心放弃这片空旷之地。在它们的记忆里,这一片曾经也水肥草美过呢。
秦继舟和楚雅没走,葬完路波,别人都回了该回的地方,秦继舟不离开,他跟水库管理处的老张头说好,老张头给他腾了两间房,一间用来睡觉,一间办公。他办什么公呢,整天埋在一堆发黄的资料里,忽而说要搞清当年上山炸石的真相,忽而又说要找出当年头脑发昏的原因。库管处那帮年轻人都以为他疯了,患了老年妄想症,独独老张头认为他没疯,给他提供方便,让他由着性子地折腾。
“老了,还能折腾几天,就让他把未了的心愿了了吧,人不能带着遗憾走啊。”老张头一边拍打着身上的土一边对那些对秦继舟好奇的职工说。
楚雅彻底变了,要说这个多事的秋季,发生最大变化的还数楚雅。之前人们的记忆里,楚雅是刁蛮的,不讲理的,凶,而且霸道。尤其跟秦继舟的关系,几乎是一辈子的剑拔弩张,紧张得很,从来没有缓和的可能。丈夫秦继舟离开科研所,幽灵一般在流域窜来窜去时,楚雅一点不急。她冲别人说,已懒得跟他争了,争了一辈子,争出什么了呢,不如由着他,尽情地闹去吧。她的亲家,自以为还了解她的吴天亮专门为此事找过她,让她看在大半辈子夫妻的份上,对老秦好一点。“我们都是从苦中过来的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