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哪方面有他们期望的那种长劲,夫妇俩没气馁,商量一番后,道:“不折腾了,你还是老老实实学水利吧,我给你找最好的老师。”
人总是要有方向的,这方向一半来自于先天,也就是程南堰特别强调的天赋。另一半,来自于后天的发现。
路波跟水的结缘,就这样开始。时光飞逝,转眼两年过去,路波由当初的打井工人变为水利局干部,这得益于程南堰,他给路波找的老师是上海来的水利专家,叫王之溢,当时在谷水地区农水处支边。这人在当年的分量,完全超过一个地委书记,可以这么说,当年王之溢一句话,足以改变一个小人物的命运。路波正是因为深得他的赏识,才从一名打井队抱钻头的工人,迅速成长为懂测量会绘图能对水利工程谈出个一二三四的工程技术人员。
好景不常,“文革”开始了。
要说1966年的冬天,并不是龙山最冷的冬天,虽然运动如火如荼,革命烈火席卷了全国,但在偏远的龙山,人们依然保持安静,并没有马上投身到革命的暴风雨中。这一年路波被抽调到地区农水处,跟着王之溢完成一项水利设计。这也是王之溢有意安排的,是想让路波到身边,一则解决他知识上的许多盲点,二则让他增强实战经验。这一年程雪衣也到地区文工团排演节目,为了迎接大运动,地区文工团加班加点,要上演一场大戏《烈火中的青春》。这个时候的程雪衣已经在谷水小有名气,她参加演出的两个节目《红岩》和已经赢得人们的称赞。龙山人对这个清新脱俗的女子给予了极高的评价,对她在台上字正腔圆、饱满丰沛的唱功和柔弱有力的舞姿赞不绝口,先是把她誉为飞来的小凤凰,后来又夸她是“小雪仙”。这只小凤凰被上级文工团看中,在大剧中担任重要角色,也使得路波在这样一个特殊的冬天里能担负起接送她回住处的任务。两人终于在父母视线够不着的谷水城,能漫步街头了。
爱情可能就是那个时候萌芽的,但谁都不知,它就是爱情。等意识到时,灾难已经来临。
先被揪出来的是路波的父亲。这个一向很听党的话的人,在1967年的一天,学习会上,说了一句极为反动的话。他说,不是要搞社会主义建设吗,怎么现在看上去有点乱,到处搞斗争,反而没人抓建设了?这个乱字被人抓住,那时候谁敢说“乱”啊,路波父亲偏偏说,还对那场斗争提出质疑,他被揪出来,一点也不奇怪。当时龙山县城已经不那么平静,先是龙山一中的学生出去串联,接着外地的学生也结伴来到龙山,要刮旋风。紧跟着,驻扎在龙山的部队行动了起来,部队成立了一支工宣队,这支工宣队很有名,龙山当年的革命烈火,有工宣队很大功劳。突然有一天,工宣队冲进县一中,也就是路波母亲所在的学校,将德高望重快要退休的历史老师揪了出来,这是龙山那次运动中的第一顶高帽子。有了这顶高帽子,龙山再想平静,就不那么容易了。
路波匆匆从谷水赶回龙山,跟仍在谷水的程雪衣招呼也没来及打。他的父亲出事了,父亲是因为保护水利局长而被连带进去的。当时大修水利的口号已经提了出来,但水利局长持反对意见,几次会上都表示,水利不能搞一窝蜂,要因地制宜,要统揽全局。这些言论一旦被上纲上线,就足以置人死地。等路波从谷水赶回时,父亲已被造反派押走了。
从这一天开始,路波的人生就进入了另一个阶段。等龙凤峡水库大会战那年,路波已经取代父亲,成为龙山水利系统最大的走资派。
那年的邓家英和秦继舟们只知道,路波是被下放到水库劳动改造的,他罪行累累,头上既有右派的帽子,更有保皇派的帽子。他保的皇,就是给了他知识也教会他做人原则的王之溢。造反派要斗王之溢,路波居然冲进人群,用身体护住自己的老师,手里拿把管钳,冲早已斗红了眼的造反派们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