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9
看着贺晓辉浑然不觉地把牛肉大嚼一阵,吞咽下去,王多颖偷偷一乐。她还从来没照顾过人,是这个像学生班长一样的大男人挖掘出她隐藏的母性,让她实实在在感受到照顾人的快乐。
“还有……还有《青年进行曲》,也是冼星海写的曲子。八路军还有一个有名作曲家,跟我是本家,所以我把他的名字记得特别牢!他叫贺绿汀。给抗日游击队写的歌,太难唱了!我们一唱就笑,谁也唱不准!是这样,啊——”贺晓辉越说越兴奋,他吃力地用那只没有缠绷带的手打拍子,“要后半拍起……我们都是神枪手,每一颗子弹消灭一个敌人……还是没唱准,左手打拍子,不带劲。我们都是飞行军,哪怕那山高水又深……”
王多颖出神地听着,双眼发着光:“真好听!”这种热烈的、积极的生活,不正是她长久以来渴望的么?
贺晓辉的身体状况不允许他去做大幅度动作,很快就累了,打拍子的手垂了下来:“我们新四军游击队里,也有能歌善舞,又会打仗的艺术家,还有会写歌子的女兵……”
王多颖插话:“还有个叫紫兰的女兵。”
贺晓辉脸色马上变了,惊讶并带有些敌意地看着王多颖。王多颖意识到自己说错了什么,有些害怕:“怎么了?”
贺晓辉语气生硬起来:“你怎么知道这个人的?”
王多颖小心翼翼地说:“桑霞告诉洪望楠的。你在昏迷的时候,总是叫这个名字。”
贺晓辉低下头不再说话。
王多颖好奇心又发作起来,小心翼翼地试探:“他是你的太太?”
贺晓辉忽然抬起头,态度显得异常激烈:“我们的部队里没有太太!”“太太”这种充满资产阶级情调的称谓显然不符合他的审美要求。
王多颖吓得一缩头,端着基本空了的盘子站起来,可怜兮兮地向门口走去。她拧门把的声音惊醒了贺晓辉,他垂着头说:“对不起!”
王多颖转身,充满歉意地笑笑说:“应该我说对不起。那么多嘴。”
贺晓辉已经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眼里却闪动着无限悲痛:“紫兰是我孩子的母亲。她生孩子的时候,让部队藏在村里,被日本鬼子杀死了。一个村的人都给杀死了。”
王多颖震撼了:“什么……什么时候的事情?”
“一个多月之前。”
王多颖叫了一声,手中的盘子差点掉在地上。“才一个多月!”她定定地看着眼前这个男人,他的表情变得平静,但在他平静的背后一定藏着深邃的痛苦,藏着一些无法风干的秘密。
小货轮轻快地飞驰在水面上,桑霞和王沐天坐在船甲板上,迎面的和风吹拂着他们年轻的脸庞和浓密的头发。桑霞从自己的皮包里拿出一条薄外衣,披在王沐天的身上,王沐天一直对着水面发呆,忽然转头看着桑霞,眼神带着几分忐忑:“小霞姐姐,你对我了解这么多,我对你什么都不了解。刚才我在想,要是今天早上在码头上日本兵发现了水果里藏的药品……要是那时候他们开枪把我打死,你在我心里还是个谜,我不就带着这个谜死了吗?”
桑霞平静地注视着王沐天:“原来你一路上闷声不响,就是在想这件事?今天早上是很危险,要是他们真对你举起枪,你会后悔吗?”
王沐天很用力地摇摇头,桑霞幽幽地说:“别这么急就回答,再想想,你才十八岁,也许你这一生会很精彩,该发生的还没来得及发生,你不会后悔?”
“我不后悔,我会很生气!”
“为什么?”
王沐天想了想,说:“因为……肯定是因为我事情做得不周到,表现得不够聪明,才露了马脚,才导致不可弥补的结局。那你呢?会后悔吗?”
桑霞眼神划过一丝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