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电视或是街头的枪声
我们把他忘了吧。
我啪地一下坐下来,随便抓起一个东西,大概是一本书吧,我就埋头看起来。我看见有一棵水珠子滴在书页上,像破碎的玻璃一样裂开了。
我们又给阿利的妈妈打过两次电话,都是在朱朱家打的,用免提,声音在屋子里回响,夹杂着放大的灰尘一样的电流声,就像隔了千山和万水。手机一通,阿利的妈妈马上就接了,她的声音沙哑、疲惫、焦急。我们本来是要问她阿利来没有来过电话,但是我们一问,她忽然就沉默了。我们都以为阿姨要哭了,可沉默一小会之后,她说,再等等吧。
我们第二次去电话,已经是两天之后了。她的声音简直就是气若游丝了,也没问关于阿利的情况,她知道问了也是白问,阿利回来了,还不会自己给她打电话吗?她说,报警吧。
朱朱的爸爸就是退休的老警察,朱朱说,阿姨,是你报呢,还是我们替你报呢?
阿姨又叹了一口气,幽幽地说,还是别报吧。
炎热的天气,把每一个人都烧晕了。好在鼓楼街罩在老槐树的荫影中,墨一样浓的荫影,把鼓楼街泼出了一点凉意。朱朱的家,窗内、窗外,阳光或者灯光,就像一把刀子切出了两个世界,一个明亮得炫目,一个阴暗得揪心。我们喝着从冰箱里取出来的鲜橙多,有一眼没一眼地瞟着电视机。
朱朱说,这个时候他们会在哪儿呢?
我说,管他们在哪儿呢,哪怕他们去了阴曹地府,只要他们还能冒出来。
朱朱说,风子还是没心没肺。阿利呢,就算是只请你吃过饭的朋友吧,包京生呢,对你那么痴情,你真要送他去阴间啊?
我心中格登了一下,沉了脸,说,朱朱,你别诅咒他。
金贵说,我们乡下人迷信,说波吉利的话,出波吉利的事。梦见被砖头所打,必然死于头破血流。风子,朱朱,话波能乱讲啊。
我和朱朱看着金贵,金贵的脸上没有一点笑容,在恶热得让人发昏的天气里,他的脸上冷得像结了一层霜。
别吓我,我说,我心口在咚咚乱跳呢。
金贵笑起来,说,我怎么会晓得你心口乱跳呢?
朱朱的面前放着一大杯的鲜橙多,她端起来,很平静地说,金贵,你不道歉,我全泼在你的脸上,而且永远都不要看见你。
我有些吃惊,我说,朱朱,你疯了,倒什么歉呢?
朱朱还是看着金贵,她说,你倒不道歉?
金贵说,我错了。
朱朱说,你看着风子说。
金贵说,风子,我错了。
我说,朱朱,你要把金贵当朋友,就不要伤他的面子。
金贵笑了一下,说,乡巴佬有什么面子?能把我当朋友,就是我的面子。
朱朱说,我没有把你当朋友。
我瞥了一眼金贵,金贵却只当没有听见。
电视机的画面晃动了一下,开始颤抖起来,大概是记者扛着摄像机在街上追拍什么吧,画面上全是行人惊诧的脸,一声炸豆般的枪声,还有尖锐的刹车声,磨得地面嘎吱吱响。金贵说,还跟真的一样呢。
我手里正握着遥控板,随手就把频道换过去了。我最烦这种装神弄鬼的节目。但朱朱一把抢过遥控器,又把频道换回来,她说,什么装神弄鬼,包京生出事了。
我说,什么?
朱朱说,你们看,包京生拒捕,被警察开枪打倒了。
我们是在病房见到阿利的。病房已经不是病房了,有点像是乡间度假的别墅。不过,我从没有去过什么别墅,我说是别墅,只是这么觉得罢了。阿利躺在一张雪白的床上,四周摆放着好多盆开放的兰花,兰花的香味过分浓郁了,兰花也都不像是兰花了。阿利说,我躺在兰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