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地书-1
李然走后的那次期末考试,周蒙遭到惨败,她居然有两门功课没有及格。要知道中文系的那点子功课,想考 不及格都难。一门马克思主义原理还好说,政治课,不及格也不说明什么问题。可是周蒙的外国文学也没及格, 这可太丢面子了,她在班里还是一向标榜只看外国名著不看中国名著的人呢。李然从拉萨打电话过来,周蒙在自 己房间刚装的分机上懊恼地小声报告了这一噩耗。李然劝解她:“不及格补考就是了,我大学的时候高数也有一 次没及格。”“我从小到大还没有不及格过呢,这都怪你。”
李然知道她的意思,可是故意逗她:“怎么能怪我呢?你考试的时候我离你有四千多里呢。”“就是这四千 多里害的,你要是在我身边……”她没有说下去。
“蒙蒙,我也想你。”李然柔声说。
想与想大不一样呢,她这儿都茶饭不思了。不过,看在他最近天天打电话,表现还不错的份儿上,周蒙也就 不跟他计较了。
那天在机场,她问:为什么明天走?他反问:你说呢?看她不说话,他叹气了:昨晚你那样子今天我怎么走 得开,在你还恨我的时候?她申辩:我没有恨你。“蒙蒙,过来。”她过去了,他搂着她,克制不住地吻她:傻瓜 ,在我还没有吻你的时候,在我还没有对你说我爱你的时候,我怎么能走得开啊。她原谅他了。
李然刚到拉萨也有两天没吃饭,可不是因为相思,而是太兴奋了,他很久没有这样冲动了,进西藏的第一个 七天里李然拍了四十多个胶卷,直到手软。这里的人眼神都跟内地不同,更不要说西藏特有的宗教氛围和高原地 区洁净的深蓝天空。
拉萨让李然着迷,潜伏的冲突,缓重的节奏,麻木的痛苦,刹那的欢乐,尤其透过镜头看这座城市,它因为 不堪世欲的搅扰而充满着诉说的欲望。李然不是诗人,但在一个定格之间,滑过他脑际的句子就像诗一样莫名其 妙:“灵魂的鸟翅在这个城市低飞。”这个句子,后来由杜小彬做主,用到了李然第一本摄影集的扉页上。那些 社会学家是有道理的:一个没有信仰的民族就没有灵魂,因为不懂得敬畏。这么说吧,随便翻开西藏任何一个角 落,都会让人肃然起敬。
很多男人不习惯跟自己心爱的女人谈论精神世界,跟蒙蒙在一起李然只有说不完的情话。他知道,她也不关 心,无论是西藏还是他的摄影,她只是挂念着他脸上的皮肤别让青藏高原的紫外线晒红了,她宣称她不会要一个 红脸膛的未婚夫。李然户外活动多,取景又不能戴墨镜,他只好戴一个藏民们常戴的那种宽檐礼帽。爱一个人其 实是浅薄的,深刻而伟大的爱情只在备受挫折以后。
离春节还有半个月的样子,周从诫和周离从北京赶到江城。
一家子人总算又团聚了,尤其儿子能来,让方德明女士深感欣慰,虽然儿子在这边只待一个星期就得回北京 陪媳妇过年去。
说到方德明女士和儿媳妇的关系,有这么一句话,如果婆媳关系能搞好,那么国共两党也早就握手言和了。 多了两口人,又要过年了,家里一下子热闹起来,晚上四个人坐下来就是一桌麻将。周蒙在家里是戴戒指的,两 只手一洗牌,那钻戒的光华直刺人眼。
她哥哥打趣道:“周蒙,结婚的时候你再跟李然要只更大更亮的,那我们打麻将就要戴墨镜了。”周蒙一听 就要脱戒指。
母亲说周离:“好了,你就别激她了,这一只戒指一天到晚脱脱戴戴的,早晚要给她弄丢。”父亲立刻担心 了:“周蒙,还是让你妈给你收起来吧,挺贵重的,又是有纪念意义的东西,弄丢了就不好了。”
周蒙挺不耐烦:“丢就丢了呗。”
母亲哼一声:“嘴硬,真丢了又要哭鼻子了。”
此时,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