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部
丁志学在想的实际上是另一个问题——魏海洋绝对不是一个以50万人民币为“人生目的”的年轻人。他见过太多太多的人,一般来说,拿你钱肯定给你办事,但也有那种拿你钱不给你办事的人,遇到这种人你就得琢磨,他为什么?一般来说,他要么是有难处要么是嫌你给的少。如果是有难处,好办,他心里总还是会记着你的,在他方便的时候,他肯定会照顾你;如果是嫌你给的少,你就得花工夫了。开始的时候,魏海洋一天到晚在他们面前一副“富贵不能淫”的样子。丁志学不觉得奇怪,是呀,家里有一个有实权的哥哥,手里抓着一条投资近百亿的高速路,人家凭什么就随便让“淫”呢?就说跟你们泰华借了50万,那是给你们一个面子;你们不借,凭着我魏海洋,我上哪借不来这点小钱呢?究竟是什么原因让魏海洋塌下心来“摧眉折腰事权贵”呢?光50万人民币肯定是不够的。丁志学认定魏海洋是迫切地需要一大笔钱。以丁志学的人生经验,这么迫切的需要一般只跟两件事情有关系,第一是女人,第二是亲人。
丁小飞见过梁爽,用小飞的话说,那姑娘一看就知道是得“大把喂钱”的主儿。但丁志学总觉得以魏海洋的智商和脾气,跟梁爽逢场作戏可能,但为她低声下气催眉折腰肯定是不干的。他分析魏海洋之所以对他们的态度有了根本性的变化,跟他哥哥魏海烽有关。丁志学的经验是,一个官只要想贪,这个官就好办;最怕的官是海瑞那种的,天王老子也不怕,钱也不要,就要原则。按照丁志学的思路,海瑞压根就不是一个好官,那实际上就是一心理变态人格分裂的迫害狂,自己不想把日子过好了,也不想你把日子过好了,他就要你按照他的规矩他的原则办。显然魏海烽不是海瑞这样的性格。所以说,有这个可能。丁志学后来试探过魏海烽几次,可是越试探他心里越没底,他总觉得这里面有问题——尤其当魏海洋跟他强调,他是他,他哥是他哥,他和丁志学之间的猫腻跟他哥没关系,他不会跟他哥说,他哥也不知情,他保证把平兴高速的标底到时候给他们泰华拿来就是了。丁志学就想,魏海洋这话是欲盖弥彰替他哥开脱呢,还是魏海洋确实自己需要一大笔钱呢?这事魏海烽真不知道吗?
丁小飞总觉得老爸没必要琢磨这些事儿,谁要钱不是一样,只要最后拿到标底不就完了?丁志学提醒小飞,这中间是有本质差别的,如果是魏海烽自己要钱,那么他在制定政策的时候,就会倾向于泰华。丁志学给小飞举了一个例子,比如说以前他们单位要给职工分房,分房就需要制定一个分房的标准,那么作为分房委员会的人,他们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把这个标准制定得怎么样才能正好把自己划到前面,又同时把对手挤到后面。比如说,如果这个标准由老职工定,他们就会以工龄为标准,认为这样最公平;而如果由新职工定,他们可能就会以学历为标准,因为新职工学历普遍高。丁小飞是聪明人,一点就通,通了之后,就想到了王友善。王友善是泰华走的一步闲棋,现在这步闲棋该派上用场了。
王友善找了个名头给魏海烽打了个电话,说是乔迁新居,请魏海烽做客。魏海烽赶紧提着老头儿最喜欢的茅台给人家暖居去了。王老头开的门,还真是越老越精神。刘冬儿俨然是关门弟子,鼻梁上架一副眼镜,又知性又大方。如果中国女知识分子需要形象代言人了,刘冬儿无疑是最合适的人选。魏海烽见到刘冬儿心底里多少起了点涟漪,但人家那边则宝相庄严,连说话的声调都格外端庄稳重,跟魏海烽点点头,离开了。魏海烽不由得在心底一声叹息,叹息之后又觉得自己有点可笑——他原本以为刘冬儿对他即使表面上冷淡,眼睛里也应该有点热情,哪里想到,人家竟然真把他当一“副厅”,客客气气周周到到。魏海烽不了解刘冬儿这类年轻女孩,对她们其实是不能用传统的单一的价值标准来评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