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还是那么傲。”
魏海烽也感到刚才自己有些失态,他调整情绪,对刘冬儿笑笑:“是吗?王老师还批评我什么了?”
刘冬儿歪着脑袋想想,说:“王老师说,在他所有的学生里,他最看重的就是你。”
魏海烽眼睛有些湿润。这么多年了,只有他的导师知道他。
王友善是一个好老头,虽然一辈子待在大学里,但并不是一个迂腐的书呆子。他挑选弟子的标准很奇怪,属于那种看上去毫无章法,但仔细一琢磨,又觉得蛮有道理的那种。当年,在魏海烽和赵通达之间,他选了魏海烽,而魏海烽在总分上还比赵通达少两分。系里问他为什么,他说我就喜欢带分数低的学生,压力小,考得太好的学生我带不来,教会徒弟饿死师傅呀。
大家哈哈一笑,笑过之后,赵通达就归了系主任带。但私下里,大家都认为魏海烽应该比赵通达更有前途。哪里想到,弹指一挥间,现在的赵通达似乎混得比魏海烽要好很多,至少在同学们老师们的眼里,是这样的。甚至有老师说,王老头聪明一世,居然也看走眼一回。明摆着,现在的赵通达比魏海烽那强得可不是一星半点,交通厅基建处处长,副厅长许明亮跟前的红人,厅长周山川说话就要退了,最多再熬一年,许明亮就可以直接从副厅长位置上扶正,只要许明亮接班,赵通达就肯定能提为副厅长,到时候就是他魏海烽的顶头上司。
魏海烽只要一想到这一层,就不舒服。他并不担心赵通达,他担心自己。他虽然和赵通达在一个宿舍里住了七年,但喝过的啤酒不超过七瓶,他们之间虽然从没有交恶,但也没有交情。他相信即使赵通达有朝一日大权在握,虽不至于怎么为难自己,甚至还可能给自己一点情理之中的照顾,但他魏海烽凭什么要让赵通达照顾呢?在赵通达手下讨碗饭吃,虽说没什么,但他魏海烽断然是不肯的。即使他肯,他那颗骄傲了四十年的心,也是不肯的。再说,在一个位置上原地踏步六年——即使没有赵通达,即使赵通达一年以后做不成副厅长,他魏海烽也干够了,干得够够的。他早就想走了,只是往哪里走的问题,这不是小问题,而是何去何从的大问题。
鲁迅先生说,地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但对于魏海烽而言,是地上到处都是路,但因为每条路上,都挤满了人,所以真正能轮到他魏海烽走的,并不多。海烽在心里仔细分析过自己的优势劣势——虽然是硕士毕业,但现在到处是博士,硕士算什么?去大学教书都不够资格。搞研究,学问浅了;下海,专业废了,他其实是没有路的。他的痛苦,导师王友善看得清清楚楚,毕竟曾经是自己的得意弟子,所以老头子一直在替魏海烽留着心。他知道魏海烽是一把锋利的锥子,但他不会自己找一个布袋,当众把布袋扎漏了,以显示自己的锋芒,魏海烽需要别人给他把布袋准备好了——他太骄傲。
其实,魏海烽并不知道,这次青田峰会,原本青田方面是打算邀请赵通达的,但赵通达的妻子宋雅琴得了癌,要动手术,去不了。这样,王友善就给人家推荐了魏海烽。没想到,等人家青田来请魏海烽,魏海烽还推三拖四地不去,弄得人家主办方十分恼火,最后还是王老师亲自给海烽打电话,双方这才都下了台阶。
王老头的这个电话打得很有水平。他既没有拿导师的身份压魏海烽,也没有反过来求他,大家都是聪明人,一点就透,不必那么累。魏海烽接到电话,导师头一句就是:“海烽,你在交通厅做主任也做了有五六年了吧?步有什么打算啊?”
这话直扎魏海烽痛处——步?他想真是什么都瞒不了老爷子。他哪有步啊?他要是有步,他还待在这儿干什么?
魏海烽对着话筒一通含糊其辞支支吾吾,而导师则话里有话地敲打他:“海烽,你这个年纪不可能再自己骑着自行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