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卷 第五章-2
“不过来好,我们再也布施不起了。”才桑说。
“他,们去,拉萨,总要过,河。”
“佛祖,我们拿什么来布施?”
“还,有半,口,袋糌粑。”色珠费力地说。
“半个多月没有人过渡口了,佛祖才知道人都到哪里去了?那些去拉萨和印度的马帮商队,那些朝圣的人马,那些走村串寨的手艺人,好像都被魔鬼捉去了。这驿道上好不容易盼来几个行人,却是去朝圣的喇嘛。不但不能给我们过渡费,还要我们布施给他们。可我们已经吃了一个多月的野菜拌糌粑面了。”才桑滔滔不绝地说。
“半口,袋,糌粑。”色珠固执地说。
才桑有些恼怒,看看对岸,喇嘛还在磕头,一个老妇人在河边升火,还有一头枯瘦如柴的骡子,在光秃秃的河对岸不耐烦地扬着蹄子。天色向晚,冷风从河面上刮过,带着雪山的冰凉气息。节令刚刚进入春天的门槛,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大地上仍是一片空旷。河水刚开冻,一些冰块从上游漂下来。其实在这个季节里并不能怪路上没有人,因为还不到出门的时候;也不能怪才桑抱怨家中的糌粑少,因为在冬季里人们并不需要渡船,河上的冰层融化以后,才桑才有生意做。他已经苦撑了一个冬天了。
才桑解开了船的缆绳,跳上船,一点篙杆,撑船而去。色珠默默地看着丈夫的背影,知道他嘴里嚷得再厉害,心里还是对佛菩萨充满敬畏的。
才桑作为摆渡人,是个既可以渡阳间的人也能渡阴间的鬼的快活过日子的家伙。那些经常往来于渡口的风骚娘们儿,说起才桑的本事,都要咒骂这个迟早要被魔鬼捉去的骚公狗,说他驾船就像骑马,搞女人就像采路边的野花。才桑是个乐观豁达的人,在这荒野上摆渡,形形色色的人南来北往,难免会有一些魔鬼混杂其间,可是他们看见才桑脸上阳光一样明媚的笑脸,雪山一般高远的胸怀,都不再想打他的主意了。连那些四处害人的罗刹女,虽然知道他好色,却从不来找他的麻烦。
才桑的船到了对岸,对那喇嘛喊:“尊敬的上师,你过河吗?”
喇嘛说:“我今天的功课还没有完哩。”
才桑说:“天要黑了,河边风大。你磕的头已经够你过十次河了。”
喇嘛说:“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为了纪念一个妻子和她丈夫的团聚。”
“噢,他们在哪里见面了啊?”
“天上。”喇嘛说着又重重地磕了个头。
才桑不说话了,他看见了在不远处生火的那个老人家,他走了过去。问:“老阿妈,喇嘛在为谁超荐啊?”
那老妇人木然地说:“我的小儿子和儿媳妇,也是他的弟弟和弟媳。还有就是,”老妇人指指一个藤条编的大筐子里那个睡着了的孩子,说:“他们也是这孩子的阿爸阿妈。”
才桑看看磕头的喇嘛,又看看老妇人,再看看筐里的孩子,总算弄明白了这一家人里生者和死者的关系。他的眼睛就像被河水淹没了。
“今天是我儿媳投生转世的日子。”①央金又说,“我们在祈祷神灵让她去找我的儿子。”
月亮升起来之前,才桑把朝圣者一家接过了河。他一走进河边低矮的木屋,就高声喊:“色珠,来尊贵的客人了,赶快打茶,打茶。快去啊,你这个笨婆子。”
“酥,油没,有了,怎,么打茶?”色珠为难地说。
“没有酥油还有茶叶么。”才桑忘了自己这一段时间来是怎么过的了。
“茶,叶,沫子,也,没有了。”
“你这个笨嘴婆子,怎么那么话多!”才桑叫骂起来,举手要打色珠。
随他进来的洛桑丹增喇嘛伸手拉住了他。“慈悲的施主,你没有听过一句俗语说,只要肉不要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