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卷 第五章-2
郁郁莽莽的原始森林永无尽头,遮天蔽日。自从朝圣者一家进入森林地带以来,已经在里面缓慢行走了两个月了,可似乎还没有走到森林的边。时值雨季,森林的雨水也特别的多,雨水在天上,在树上,在地上,在飘来飘去的云雾里,到处都是湿漉漉的。呼一口气,就像喝下半碗水,让人肚子成天撑得难受;伸开手掌在空中抓一把,也能把空气捏出水来。潮湿泥泞的道路加重了那个磕长头的喇嘛的负担,他每天都仿佛是在泥里打滚,一路的泥巴也被他带走了不少,以至于每天晚上在火塘边时,达娃卓玛和阿妈央金都要用棍子敲打,才能将他一身的“泥铠甲”敲打下来。
在他们进入森林之前,格布村的两个汉子曾经星夜赶路,送来了杀手昂青的佩刀。倒不是他们为朝圣者一家报仇杀了昂青,而是这个家伙在驿道上平白无故地就被山上滚下的一块石头砸中了脑袋。“尊敬的喇嘛,他的报应来得就像你的咒语一样快。”
洛桑丹增喇嘛说:“并不是我的咒语杀了他,而是神灵的谴责无所不在。我一个出家修行人,要刀做什么呢?”一个汉子说:“拿它斩杀一路的魔鬼。尊敬的喇嘛,我是个打刀匠,但还没有见过如此做工精湛的宝刀。”
喇嘛将这把杀了自己兄弟的刀接过来,如果他不出家,他的眼睛一定会一亮,他的心中一定会升起一股英雄般的热血。刀鞘上镶嵌有四颗宝石,像四颗耀眼的星星,他把刀从刀鞘出轻轻抽出来,瓦蓝的刀身映着星星和月亮的光芒,映着英雄的梦想,也映着他弟弟玉丹迎面走向这把刀时最后的身影。
喇嘛闭上了眼睛,没有让自己的眼泪流下来。他把刀小心放回刀鞘,递给了身边的达娃卓玛。“你收好它吧,让它的杀气永远不要再出来,让它的刀刃再不要沾到众生的鲜血。”
森林里的道路极难辨认,枯枝败叶还没有来得及腐烂为泥,新的落叶和倒下的大树又遮蔽了一切。在很多路段,他们只能靠倒毙在路边的尸骨和一些隐约可见的火塘遗迹来确定自己的方向。那些白骨森森的尸骨在朝圣的路上,真是一个个惨淡悲凉的路标,可是尸骨的主人却充满幸福,他们安详而满足地在路边或坐或卧,为后来的朝圣者指路,告诉他们一路上需要躲避的灾难。洛桑丹增喇嘛曾经从一副尸骨那里,得到了自己要去拉萨拜访的上师的消息。那尸骨的主人也是一名喇嘛,他在森林里被熊啃去了一条大腿和一只胳膊,在临死时喇嘛把自己的手印留在身后的岩石上,为后来者指明去拉萨的方向。他还通过自己仍在森林上空中飘拂的阴魂告诉洛桑丹增喇嘛,上师在拉萨已经知道了一个来自卡瓦格博雪山下的喇嘛正在磕长头修大苦行的消息,上师已经在拉萨的寺庙里为他念经祈祷,并加持无上的法力。这个葬身熊口的喇嘛还告诉洛桑丹增喇嘛,要提防森林里的熊,它们是魔鬼的帮凶。
魔鬼的身影在原始森林里虽然飘忽不定,但的确随处可见。一个大雨过后的下午,他们在一片林间空地发现了一个小小的村庄,人们正在为一件事情大声争吵。两个母亲同时宣称一个才三岁的孩子是她的亲生儿子,她们长得一模一样,不要说村人和她们自己的丈夫,就是孩子也分辨不出来谁是自己的亲生母亲。这样奇怪的官司在孤僻的村庄里年年都有发生,村人面对争夺孩子的母亲时,就像一只手不得不伸到火上去烤,是先烧手背呢还是先烤手心一般,难以做出人的决定。因为这是魔鬼给人类出的难题。在这种人与魔鬼的官司中,人类总是上魔鬼的当。通常的情况是,当村里的阿老将孩子判给这两个母亲中的一个时,另一个就会被村人当场打死。可是到了第二天,孩子便被那个打赢了官司的母亲吃得只剩下手和脚的指头了。魔鬼派出的罗刹女①总能骗过善良淳朴的村人,在孤独的村庄里扮成母亲骗孩子吃。
“磕长头的喇嘛来了,他的法力一定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