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子,贴着她的脸,说:quot;别害怕,有我呢。quot;叶子看看丈夫,说:quot;我不是害怕,我是担心。quot;嘉和拍拍叶子的肩膀,说:quot;我去去就来,回来就办事。quot; 叶子说:quot;我真是担心。quot;嘉和就叹气说:quot;不要担心嘛,我们什么样的事情还没有经过?quot;
嘉和是想去一趟陈揖怀家,他在中学里教书,市面应该比他更灵一些。
陈揖怀住在离他家不算远的十五奎巷,还没走到他家客堂间,就听里面一片哗啦哗啦地卷纸轴的声音。进门一看,桌子上凳子上到处铺着名人字画。陈揖怀这个胖子,在这个初夏的一大早,已经忙得油头汗出。他关着门,开着日光灯,手里举着个老花镜,扑到东扑到西,舍不得这些一世珍藏的宝贝。见了嘉和,举起一张文人山水画,说:quot;嘉和,这张画还是上个月我专从苏州收得来的,说是文微明的真迹。我看着也不像是仿的,还想让你来过过眼,不料两个小祖宗就催死催活要我当四旧烧了。昨日已烧了半夜,你看看你看看那些东西——quot;
他用脚踢踢红木桌子底下的那只破脸盆,里面那些拆下来的画轴头子横七竖八的已经塞得满满,像一只批满了香烟屁股的烟灰缸。陈家夫人听了丈夫的牢骚,吓得一边趴在门隙上看,一边压低声音埋怨:quot;轻一点轻一点,当心人家听见。quot;
这边话音刚落,门就喷喷喷地响,陈家那两个晚辈——嘉和都认得,从小就抱过他们的,一个外孙,一个孙子,臂上套着个红袖章,已经雄赳赳气昂昂地打上门来了。爷爷外公地叫得一个响,陈揖怀看看老友,无可奈何地说:quot;来了,破四旧的来了!quot;
说着就去开门,虽然心乱如麻,脸上还露着笑,说:quot;我和你奶奶外婆都准备了一夜,全部都在这里了。quot;
那两个小将叉着腰,见了嘉和也当没见着,连个头也不点,仿佛一夜间他们已经高不可攀,只用脚踢踢那堆旧纸,说:quot;都在这里了吗?quot;
quot;都在这里了,都在这里了,不相信你们自己再去查查。quot;陈夫人连忙搭腔。看看嘉和在一旁不语的样子,又连忙解释说;quot;揖怀学校里的红卫兵原来说了,要到家里来抄这些四旧的,还是看在孙子外孙的面上,让我们自己处理了,两个孩子回学校也好交代。quot;
陈揖怀抖开了那张古画,走到院子里,只听哗啦一声,自己就扯开了画轴,扔给那两个孩子,说:quot;烧吧。quot;
听着这嘶啦的一声,嘉和的心都拎了起来,手按在胸口,一时就说不出话来。探出头去看,见那两个小祖宗正蹲着,一人一把刀,对开劈剖那些圆鼓鼓的画轴,一边海海地叫着,说:quot;劈了通通当柴烧,废物利用,通通烧掉!quot;陈夫人站在旁边,一边抖着脚,一边点着头,连声说:quot;通通烧掉,通通烧掉!quot;
杭嘉和原是来寻求支持的,看到此处情状,竟也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就什么也不想说了,点了点头,只说了一声quot;你们忙你们忙quot;,就往外走去。刚刚走到门日,就见揖怀赶了上来,拉住嘉和问:quot;嘉和,你说,这个运动还要搞多久?会不会和五七年一样?quot;
五七年陈揖怀也是差点做了右派的,提及往事依然心有余悸。
嘉和无法回答陈揖怀的问题。他一生,也可谓是历经人世沧桑了,但他还是没见过这样的事情。他只预感,正如那些红卫兵高喊的一样,这是一场史无前例的运动。它会走向哪里,会把我们每个人的命运挟向何方,谁都不知道啊。
正相对无言说不出话呢,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