姨妈的后现代生活17
全是一沓沓钱,数不清的钱。惊着了,还是乐疯了,反正她呼啦就醒了。醒来她才知道,什么叫做存在决定意识,你嘴上不服输,心里早就面对严峻现实了。
临床住着那位周老太,家人天天幸福地围着,不光围着,欢声笑语像是小钩子钩人心。还川流不息送来乌龟汤鸡汤鸽子汤,各种滋补品组合上。一问,才知道她是骨癌,已陆续住院多年,她女儿说,幸亏老妈享受离休局级待遇,公家全报,护理费也报,不然即使我们做生意也是吃不消,老太也活不过几年。再看老太,脸色红润,说话放屁都响亮,底气杠杠的,没个浓浓亲情加经济实力,哪能扛到今天。聊天一席话说得叶如棠心里更是压个大铁砣。房间里有电视,她从来不愿意看。
为了省钱叶如棠当即辞退了安徽籍小护工,让护士拿来拐杖,大小便呼哧带喘地力争自理。周老太家雇了俩保姆,专门在病房当护理工是个东北人,这中年妇女约50来岁,身高马大,能吃也能干。名叫金永花,大概给人带过孩子,不知为什么她家主人以孩子的口吻都称她“金姨”。金姨穿着不像个土气的保姆,洁净,质地不好但懂得色彩搭配,看起来是个有点文化的女人。叶如棠对懂色彩的女人印象一直比较好。金姨好像以前没到上海做过这样的营生,叶如棠从她的眼睛里看出她的焦虑。
半夜时分,叶如棠醒来,临床周老太发出了均匀呼吸声。叶如棠想要小便,她挣扎着下床去找便盆,一动,咣当一声拐杖滑落,险些摔倒,周老太被惊醒了,她哼着命令在床边打盹的保姆道:“金姨,你醒醒,你帮把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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姨妈的后现代生活17(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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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这帮把手的琐事,便都由金姨顺便承担了。
周老太心肠好,死活不要叶如棠提出承担一半费用的要求,金姨呢,真有眼色,而遇到了这位热心能干的金永花,让叶如棠感动的不得了,几次泪水蒙住了双眼。长了这把年纪,谁给咱端屎端尿过,谁给咱端过洗脚水?又有谁给咱洗过一次内衣?远在天边的女儿,不仅毫无孝心,甚至连个电话都没,当妈的都羞于提起女儿。一提起她,便是拔出萝卜带出了泥——我是生活的惨败者,伤心的往事天天在24小时回放。
金姨很会找活干,一分钟也不停。照顾周老太的同时对叶如棠不单帮把手,主动给人捏脚,捶背,按摩她也不惜力,她说多干点怕啥啊?人就怕呆着,呆着就有病。她还很善解人意,无限同情叶如棠的处境,说出话来贴心贴腹。人老了您一个人过日子多难啊,生了病,连个倒水的人都没有,叶大姐您雇保姆吗?叶大姐这么有气质的人,应当好好保养,雇个长期的保姆才是。
叶如棠听了,笑笑,不作答。金姨不光能干,特节俭,每天医院的盒饭她吃得一粒米都不剩。自己那份吃光了,还把她俩剩下的饭菜全包圆儿,反正不能糟蹋一点东西。吃完东西她就开说,一张嘴像个小喇叭说个没完,她还真具有东北人的语言天赋,说啥都很幽默,跟赵本山演小品似的。她说话眉毛一眨一眨,一切在别人身上看来都极平常的鼻耳嘴眼,安放在金姨的头上,就那么值得欣赏了。比如,她们聊天聊到挣钱的话题,金姨说,这年头没钱求菩萨也不灵,上供你得有香钱,没钱连菩萨都不答理你!常常逗得她俩老太太咯咯地笑。
这么一说笑,心情就渐渐好起来。心情一好,叶如棠才发现金永花的命真苦,身世真让人同情,而她作为女人又真够坚强的。金姨告诉她,之所以独自到大上海来闯荡,还不是为了宝贝女儿的前途,我闺女有副金嗓子!金姨原来在哈尔滨毛纺厂当工人,丈夫在铁路局当警察,常年南北跑车与三教九流混,混来混去没啥出息,混成个酒囊饭袋,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