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冬6-10
得继续前天开始的工作——真正的伟人,做事甚少有半途而废的。所以,我的前面当然是孟寻。后面有两个女生吱吱喳喳在议论,象是在说我,又象是在说我的脏饭盒。我决定不再去想——两个女孩子笑着说一件事情,就如同一个方程里有X,Y两个未知数,属于不定方程,解有无穷多个——一心来盯着我们的?孟寻。竟然就真的没想。
孟寻买完饭,把饭盒端到泔水桶旁,给米饭“刮脸”。学校出品的米饭,也不知道是用什么方式烹制的,上面一层硬硬的半透明的米饭粒,不刮一刮,是断无法吃下去的。照例,我也凑了过去。
“你老跟着我干什么?”
“这个问题很复杂,不同时间、地点,这个问题有不同的答案。而回答又和当时的天气,中央军委,计划生育诸多因素有关。比如刚才买饭,就和卖饭大师傅的性别有关。”
“?”
“你不觉着你长得很有趣吗?”
“不觉着。”
“可至少大师傅觉着,我也觉着。”
“?”
“你没看见,大师傅盯着你的眼睛都直了?手里的菜勺,连想也没想,就是两大勺。你走过去,他的眼珠子也跟过去。而我正好在你后面,跟过去。根据力学第一定律,一切事物都有保持原状态的惯性,大师傅的手也不例外,所以,我的饭盒里也是两大勺排骨。”
“就这些?”
“就这些。”
“那我回宿舍了……你还跟着我干嘛?”
“那天上操,怪我,没事吧?”
“哪天?”
“装糊涂?前天。”
“你还记得。那好,你杂学旁收的,还记不记得二程观妓的故事?”
说完,去了。
我立在那儿,半天没缓过来。那故事我当然记得:两程夫子到一个士大夫家赴宴,有妓在一旁值酒。伊川拍屁股就回去了,明道喝得尽欢而罢。第二天,伊川到明道家去,还是骂骂咧咧,怒气未消。明道就对他说:“昨天座中有妓,而我心中却无妓。今日斋中无妓,而你心中却有妓。”
我不禁苦笑,一向不认真的我,破题第一遭认真,人家却不当回事。
真是好笑!我从没想道,“自作多情”这个词汇竟然有一天对我也适用。
踢开宿舍门,我放下饭盒,大声嚷嚷:“有谁不顺心,愿意陪我打上一架?”
9
学校规定,住宿生从七点至九点半在教室上完晚自习,可听完“本台和大碗茶工贸集团联合举办”的每日相声,略略消化一下食儿,没有别的事好做,六点大家也就溜达着上楼去了。先生说,这就是住校的最大好处,能逼你息交绝游,清心寡欲,与世相违,修得正果。
有一件事情我一直想不明白,就是古人的精力。我一直有个疑问:他们哪来那么多的工夫读那么多的书,写那么多的书呢? 他们那时候,没有电灯,每天只有不足十小时的日光,“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晚上只能对着天空发呆,或者干那件亘古不变的唯一娱乐。
他们那时候没有钢笔、原子笔,印好了格子的稿子和复印机及漂亮的女秘书,只有泥板,王八壳,竹片,木条,刀子等等又笨又蠢的硬家伙,可我们每天写四、五千字,已经筋疲力尽,已经是极限,而他们动辄几十万字,洋洋洒洒,著作等身。
司马迁爱说怪话,被汉武帝给去了势。做皇帝的,大多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凭风度学识,笼不住后宫众多后妃姨妤。明白物以稀为贵,就决定不让她们见别的男人,特别是有文采的男人,而自己身边又缺不了一个有文采的男人做秘书,于是看上了司马迁,找了他的茬。所以司马迁蚕室里闷了三个月,出来就升任中书令。每天不得不陪着汉武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