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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大勇摇头，拒绝人家抬他。

    老大娘没奈何地说：quot;看你血河捞人的，唉！快上去睡。

    人常说饱肚子不知道饥肚子难，咱们是打上锅没米下的穷汉，晓得人在难中的苦情！快，快到炕上睡！quot;

    老大娘善良的声音，跟那自己在苦难中还怜惜别人的心肠，使周大勇深深地感动了，但是他仍然拒绝上炕去睡。他望着老乡们那慈善的面容，说：quot;我，我躺到炕上会把你们的被子染上血的！quot;他又瞅着李江国那不耐烦的脸色，说：quot;不能给老乡的被子上染上血！……quot;李江国着急得眼里直冒火，说：quot;连长，上山打柴，过河脱鞋，到哪里说哪里的话。你看，现在情况这样紧张，你又成了这个样子……我简直想不通，你--quot;周大勇打断他的话，艰难地说：quot;你呀，……同志，这里是敌占区。这里的群众，是从我们身上来看我们党和毛主席的。你这人……quot;他咬住牙，定定神，又说：quot;你发什么急哟！……你皱眉眼干什么……quot;他鼻梁动了几下，嘴边冒出很多汗珠。他闭住眼，头靠着墙，呼吸短促而急迫。他自己的话使自己感情激动。

    李江国急躁地说：quot;只要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眼前，只要你好好的，那天塌下来也不怕了。可是你总不顾自己--quot;周大勇冒火了：quot;想自己？值不得。……你……quot;他咬紧牙，摆过头去，像是对李江国生气，像是满肚子的话无从说起，也像咬牙忍受伤口的刺痛！

    老大娘呆呆地望着周大勇，眼泪涟涟的。过了一阵，她坐到炕沿上，用袄襟擦着眼睛，说：quot;你受了这么重的伤，还惦念我们，还怕我们受扰害。唉！世上总有好人！从古到今，谁替我们的穷日子下泪呢！quot;

    那位老汉蹲在地上，用旱烟锅在地下敲磕着说：quot;快睡上去！你再不要说那叫人烂心的话！解放军来我们村，也不是头一回，你何必这么见外呢！quot;

    周大勇说：quot;我说不上去，就是不上去。老人家，不要难过……你们的一片好心我知道……穷苦人的一床被子，就是一家人的命！quot;

    周大勇不停地咬牙，头上流冷汗。他使尽全部力气忍受着身上的疼痛。

    不管老汉怎样制止，老大娘还是抽抽噎噎向周大勇诉说他们的不幸和痛苦。这些哭诉是周大勇听过千百遍的：地租，捐税，支差，抢劫；疾病，没吃没穿；儿子被拉兵，媳妇被强奸死；一生辛勤劳动换来的家业，转眼就被国民党匪徒抢光、烧光……说不尽的艰难，流不完的血泪！

    周大勇把这老乡的房子扫了一眼，就觉得胸前压了一块大石头。老大娘个子矮矮的，瘦得成了一把骨头。她左边的地上躺着那个叫敌人保警队糟蹋死了的女人。炕上坐着的孩子头很大，胳膊可只有大拇指头粗。这孩子看来只有三岁，可是他倒六岁了。炕边坐着个三十来岁的女人。她穿着稀烂的衣服，遮不住羞耻。眼窝挺深，脖子上长着的瘿瓜有碗大。她怀里还有个孩子吃奶。孩子挺着脖子拼命地咂，咂一口，那女人就牙一咬脸一抽。周大勇的心在颤动，像是他的心让那孩子咬住了。他想，那孩子一定从妈妈的奶头里咂出了血，因为妈妈身上实在没有养分供给他啊！

    这样日月，一辈又一辈是怎样过下来的呢？周大勇眼前起了一片雾，老乡们的身子变得模糊了，像风地里的草一样在那里晃动。

    周大勇凄然地淌下眼泪！这个房子就是个惨情的世界。目下，自己的伤也好，战士们经过的残酷战斗也好，比起这老乡的饥饿穷困的苦情来，根本算不了什么！

    周大勇扭过头，背转灯光，说：quot;江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