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条并不好看的街道，但是有树。树的后面是一家连着一家的店铺，在她上班经过它们的时候，它们都还上着门板。这短暂的静谧已经足够安慰她开始一天繁忙的工作，这医院是小城惟一可以做小型外科手术的医院，所有的同事和患者都信任她，尊敬她，甚至听从她，因为她是一个从大城市大医院来的高级大夫。尽管这样，她却不骄傲，不仅能吃苦，而且对所有的人都那么友善……

    在她下班回家再次经过那些树后面的店铺时，它们还没有关门。她在里面买晚上吃的东西。几乎所有的店主都认识她，所以总要多给她一些，她总是说，quot;太多了，我一个人吃不光的。quot;店主却说，quot;没关系，明天再吃。quot;于是，她提着吃的东西回家去……

    刘云坐在沙发上，在耿林摔门出去以后，她一直在看着眼前被砸烂的一切，但脑袋里却出现了前面的情景。她把自己放到一个陌生的小城里，而且那么容易地就开始了更具体的想象，她甚至想到了自己在那个小城退休，死去。在这样具体的想象中，刘云眼前的一片狼藉就变得不那么具体，不那么刺眼了。她并不十分难过，只是感到虚弱，浑身发沉。

    刘云强迫自己站起来，小心经过碎玻璃什么的，走进卫生间。她洗脸，梳头，再后在镜子里看自己没有血色的脸，心里却没有什么感觉，仿佛她正在过的生活是别人的，暂时的。然后，她回到卧室，开始换衣服，准备去上班。在刘云的身体里好像有一个特殊的保护装置，那就是无论发生了什么事，她只要想到该去上班，就能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就像刚才一样；停止想象，也不看眼前的一切，把自己弄空，身体的本能便让她应付工作。

    门铃响了。

    刘云想了一下，认定来敲门的是邻居，而且想好了对邻居要说的话，便打开了房门。

    站在门前的是吴刚。刘云太意外，甚至忘了请吴刚进来。吴刚看到刘云的脸色，立刻明白邻居在门口议论的事情，的确在刘云家发生了。他把刘云往门旁轻轻推推，自己走进来，然后随手关上了房门。

    quot;你怎么来了？quot;刘云问吴刚的时候，没有流露任何感情色彩。她好像还没离开自己刚才的状态。

    quot;我顺便路过，等在楼下，以为能捎你上班。quot;吴刚说的时候故意削弱自己对刘云关心的企图，说得轻描淡写。quot;听你们邻居议论，说你们家好像有什么东西爆炸了，像打仗似的。quot;

    quot;让我进去看看吧。quot;吴刚说着往客厅走去。在耿林留下的quot;成果quot;面前，他惊呆了，男人发脾气，象征性地砸两件东西，对吴刚来说是自然而然的事，但像眼前这样，几乎把家砸遍了，吴刚还是头一次见过。他想象不出，干出这样事情的人，心里得有多大的仇恨。他用脚踢踢一个花瓶的底座，刘云站在他旁边看见吴刚有先见之明似的，没有换鞋。

    quot;你也把鞋穿上吧，别穿拖鞋了。quot;吴刚嘱咐刘云，心里却充满了对做这件事的这个男人的蔑视，不管他是谁，吴刚都会十分地看不起他。因为在他看来，这不是男人所为。

    quot;太他妈的过分了。quot;吴刚低声说了一句。

    quot;都是我自己惹的。quot;刘云低声说。吴刚抬头看她一眼，吃惊刘云的态度与以往大有不同。

    quot;他在哪儿？quot;吴刚问。

    quot;走了。quot;

    quot;你别去上班了，我替你请个假，把这儿收拾一下。quot;吴刚说话时尽量把语气放轻松，好像他在安排的不过是一次大扫除。

    quot;不，我得上班。quot;刘云固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