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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
了一番,好像要再一次提醒人家注意,不要误解了她的身份。

    心里徒然升起了不快,我一面回答她:“很感谢总支的关心,我就要出院了,你又何必来呢?”一面想着以前那个自然坦率的孙悦。我不喜欢眼前这个孙悦的做作。虽然,我知道人们故意做作有着各种各样的原因:为讨好,为虚荣,为掩盖真情……但是各类做作我一概不喜欢,因为它是一种病态。

    “你是代表系党总支来的吗?”我忍不住又这样问了她一句,态度很冷淡。

    她的脸红了,像是被戳穿了谎话的孩子。这还像以前的孙悦。但她又不说话了。我感到别扭。真想劝她早点回去。可是她的眼睛看着我的时候又包含着温柔。她一样一样检点起我床头的药品,比护士还仔细,好像她懂得什么药能治什么病似的。

    “不服退烧药了,热度已经全退了吗?差不多全好了吧?”她问,脸上露出欣喜。她是为了我的病才去研究药物学的吧?我打开床头柜,把她买来的苹果拿了出来,削了一只递给她。她接过来,用刀切成两半,一半递给了我。”

    一股暖流驱赶了我的不快,我霍地站起来对她说:“我们出去走走吧。”她高兴地站了起来。

    医院里环境很幽静。那里也有一片灌木,我带着孙悦走过去,在一条木凳上坐下来。认识这么多年,我还是第一次和她坐在一条凳子上,这么近,而且面对灌木丛。

    “这里也有这样的灌木。”她用手抚了抚小树的叶子,低声地说。

    我的心怦怦跳了起来。我对她说:“我最喜欢这样的灌木。”

    她的眼睛飞快地朝我问了一下,立即又把脸转向了别处。当她再回过脸来看我的时候,又是一本正经的样子了。

    她问我发病的经过和治病的情况,我简单地对她叙述了一遍。对别人我也这样叙述。

    “一个人生活有很多不便吧?出了事也没人知道。也怪我们对你的关心不够。”

    这官腔!“我们”“我们”!这是汉语的好处吧!一个简简单单的复数名词可以表示出多种不同的意思。可以表示自己人多势众,也可以表示自己谦虚谨慎。可以代表组织和群众,又可以掩藏自己。

    “不。我已经完全习惯了一个人生活,并不想改变现状。你们不用多操心了。”我没好气地说。“你们”二字说得很重。

    她沉默了许久。大概是没话找话吧,她又问有什么人来看过我。我一个一个对她讲了,像对上级汇报工作。

    “来得次数最多的,是奚望和憾憾。”最后,我说。

    “憾憾这孩子还好吧?”她问。

    “这孩子比你可爱。”我回答。

    看见她的脸一下子红到脖子,我才意识到自己刚才说了一句什么话。很后悔,想解释一下。可是怎么解释呢?是说她不可爱,还是说她也可爱,只是不如憾憾可爱?怎么解释都不好。算了,还是不解释的好。随她怎么去理解吧。

    “我该回去了!”她说。

    “好吧!”我回答,并立即站了起来。她来的目的已经清楚了:代表组织对我表示关怀。偶然流露出一点感情的火星,这只是历史的陈迹吧!我希望她走。她能够平静地对待我,我也能平静地对待她。

    可是她却又不走了,从衣袋里掏出一封信来交给我:“差一点忘了,吴春给我们大家来了一封信。还记得他吗?毕业后分到西藏去的,绰号叫‘大姑娘’。”

    我接过信,一张白净、腼腆,常常用一双大眼睛说话的脸立即在脑际浮现出来。

    “你们这些酸秀才!早把酒家忘了吧?俺可是常常挂念你们。多备些酒肉。洒家爱的是酒,好的是肉。哈哈!”

    “哈哈!”我仿佛看见那张白净、腼腆的脸变成了一张粗犷的大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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