焕之听得入了神，眼睛向上转动，表示冥想正在驰骋，感奋地说：quot;这可以说是学生界的大进步，转向奋发努力那方面去了。quot;

    quot;这么说总不至于全然不对吧，quot;乐山这句话又是含糊的语调。他忽然转换话题，quot;你喜欢听外面的事情，我再给你说一些。现在男女间关系自由得多了：大家谈解放解放，这一重束缚当然提前解放。quot;

    quot;怎么？你说给我听听。quot;

    quot;泛说没有什么意思，单说个小故事吧。有个大学生姓刘的（他的姓名早给报和杂志登熟了，大概你也知道），准备往美国留学，因为在上海等船没趣味，就到杭州玩西湖。有几个四川学生也是玩西湖的，看见旅馆牌子上题着他的姓名，就进去访问他，目的在交换思想。他们中间有个女郎，穿着粉红的衫儿，手里拿一朵三潭印月采来的荷花，面目很不错。那位大学生喜出望外，一意同女郎谈话，艺术美育等等说了一大堆。女郎的心被感动了，临走的时候，荷花留在大学生的房间里；据说这是有意的，她特地安排个再见的题目。果然，大学生体会到这层意思，他借送还荷花为由，到她旅馆里找她。不到三天，就是超乎朋友以上的情谊了。灵隐，天竺，九溪十八洞，六和塔下江边，常常可以看贝他们的双影。这样，却把往美国去的船期错过了。两个人自问实在分撤不开，索性一同去吧，便搭下一趟的船动身。同船的人写信回来，他们两个在船里还有不少韵事呢。quot;

    quot;这大概还是自由恋爱的开场呢。以后解放更彻底，各种方式的新恋爱故事一定更多。quot;

    quot;我倒忘了，你不是恋爱结婚的么？现在很满意吧？我乐于看看你的新家庭。quot;

    乐山无心的询问，在焕之听来却像有刺的，他勉强笑着说：quot;有什么满意不满意？并在一块儿就是了。新家庭呢，真像你来信所说的巢窟，是在里边存身，睡觉，同禽兽一样的巢窟而已。quot;

    乐山有点奇怪，问道：quot;为什么说得这样平淡无奇？你前年告诉我婚事成功了的那封信里，不是每一个字都像含着笑意么？quot;

    焕之与乐山虽然五年不相见，而且通信很稀，但彼此之间，隔阂是没有的；假若把失望的情形完全告诉乐山，在焕之也并不以为不适宜。不过另有一种不愿意详说的心情阻抑着他，使他只能概括地回答：quot;什么都是一样的，在远远望着的时候，看见灿烂耀目的光彩，待一接近，光彩不知在什么时候早就隐匿了。我回答你的就是这样一句话。quot;

    quot;虽是这样说，不至于有什么不快意吧？quot;

    quot;那是没有……quot;焕之略微感到恍忽，自己振作了一下，才说出这一句。

    乐山用怜悯意味的眼光看焕之，举起右手拍拍焕之的肩，说：quot;那就好了。告诉你，恋爱不过是这么一回事。所以我永远不想闹恋爱。quot;乐山说这个话的神态与声调，给与焕之一种以前不曾有过的印象，他觉得他老练，坚定，过于他的年纪。

    乐山望了一会儿两岸的景物，又长兄查问幼弟的功课似地问：quot;你们的革新教育搞得怎样了？quot;

    quot;还是照告诉你的那样搞。quot;

    quot;觉得有些意思吧？quot;

    quot;不过如此——但是还好，quot;焕之不由自主地有点儿气馁，话便吞吞吐吐了。

    quot;是教学生种地，做工，演戏，开会，那样地搞？quot;

    quot;是呀。近来看杜威的演讲稿，有些意思同我们暗合；我们的校长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