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篇 自贱与贱人
就是没混上个某某协会的主席、副主席什么的。出名、赚钱、做官三不误。而你只有前两项。
王朔:你觉得挂个名有意思吗?
老侠:你是中国比较早的quot;码字儿quot;个体户,一直自食其力,是非体制的作家,不但养活了自己和家人,还养得不错,混成了quot;体面的中产阶级quot;。而学院派大多数是吃皇粮,靠体制的工资和头衔养活着。多可悲呀,他们抱着体制内的饭碗不放,生怕这个饭碗给砸了(现在的体制内的铁饭碗变成瓷饭碗)。他们都不能在经济上为自己混出一种起码的独立地位,还有什么资格去指责自食其力者的媚俗。现在,我们这儿的名作家也与学院派一样,大都有个单位挂靠着,有一个处级。局级的待遇。他们是双重寄生者,得益于吸体制外又依靠着体制内。依我的选择,宁要一百个自食其力的媚大众的作家,也不要一个捧着皇粮饭碗的优雅学者和著名作家。对了,忘问了,你现在也混成了作协的会员了吧?
王朔:我是会员。但在经济上没有任何关系。领了个作协的会员证,至多可以去外地炫耀一番。但事实上,我从未用这个证去炫耀过。
老侠:你的这张脸比会员证好用。
王朔:那你是说我拎着张老脸四处招摇了。
老侠:差不多。起码我在电视上见你招摇过几回。但你那张脸在电视中并不智慧。也就是一张媚俗的脸,脸部肌肉的运动还算正常,没夸张到挤鼻弄眼儿咧嘴或做深沉的地步。
王朔:不让人恶心得吐出来就行了。
老侠:现在说起来,你感觉自己已经从大众文化中退出了。我觉得退出大众文化就是退出主流文化。从电视剧《渴望》开始,大众文化实际上已与主流文化合流了。
王朔:我在大众文化中时就已经特别明确了。我们当时就有一个很明确的口号叫作quot;二老满意quot;,quot;二老quot;,一个是老干部,一个是老百姓。这不是明的嘛,它一开始就是这样。每次搞一个片子前就有这种要求,个人的追求只能在这个口号范围内,这是非常明确的。港台进大陆也遵守这个游戏规则,我跟他们合作过,他们也飞不到哪儿去。港台的来大陆也有两条,第一是该尊重的要尊重,第二是该坚持的要坚持。实际上是坚持以尊重为前提,而一尊重了,即便还硬撑着,也坚持不了什么了。大众文化从来都是这样,尤其像影视剧这种,它投入大,它要有一个最广泛的最完全的认可。社会上也都知道,坚持的结果就是个死。我们后来搞了两个电影,搞一个毙一个,投资方就先项不住了,因为它的成本太大,反抗或坚持的成本就更大,没有人能顶得住,如果投资商不为赚钱光让你搞得痛快就行,那样还能做点儿自己的东西。但没有一个商人会这样。商人本身总是希望找到一个合适的机会,他决不喜欢你乱来,你一乱来他的机会就可能失去了。所以用中国话说,就是要对安定团结有好处,影视剧在这里要起到安定团结的作用。
老侠:中国人都穷怕了,一乱了那股杀富济贫的劲儿太狰狞。现在许多人都把自己的后路弄好了,在国外买份产业,弄个居住权。你想过去国外定居吗?也为自己的退路想好招了吗?
王朔:想过。我老了恐怕也要去国外。在中国,我给你说老实话,我觉得在这呆着没有机会、没有安全感,我从小就这么认为。我看到的一夜之间什么全没有的事太多了,刘少奇还国家主席呢,不就是一夜之间。我觉得现在这所有的地位呀、挣的一点钱呀,都是特别虚幻的,说没有就没有了。我在这儿有时觉得有机会,有安全感,但大多数时间我觉得没有一个铁的东西保护你,就是说你合法得到的东西是不是会非法地丧失的。总觉跟做了梦一样,你得到的一切就都没有了。其实我觉得一些人对财产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