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突然想知道他，但我什么也不知道。一会儿，造反派们来了，把他抓紧吉普车运走了。

    他再没回来，听说他自杀了。

    过去的事跟乍尸一样非要带着黄哈哈回去再活一遍。她想写又连不成个故事，只是被搅得头昏脑胀，整天跟过去的人说话。她彻底忘了现实，直到现实再变成过去她才开始琢磨那个已过去了的现实。包括她和麦克的那段恋情，直到过去了她才开始想，而在当时她只想让麦克跟她一块儿回到更远的过去。她这个人活在过去，且活出了惯性，一旦失去了过去就像失去了衣服变成裸体一样不知所措。尤其在伦敦，沿着狗屎遍地的马路往前走，突然变成了个quot;国粹quot;，从孔夫子一直想到quot;乌鸡百凤丸quot;，颠三倒四都是跟伦敦毫无关系的事情。

    她的脑袋变成了个杂货铺，甚么货全有，像小时候胡同口那家杂货铺一样。巧克力不知放了多少年，里面生了虫。掰开月饼，没有了馅，只有蜘蛛网！陈货老货点不清，就是缺新货，即使来了新货也不知该往哪儿放。所以麦克最终还是以quot;弄不懂，也无法分享quot;的理由逃跑了，他的走使他变成了quot;过去quot;，也就自然列入了被哈哈quot;思考quot;的范畴。无休止的回忆和没结论的思考使得哈哈想动笔，但这动笔本身又是quot;现在进行时quot;，所以她不知该怎么写！

    她像梦游着一样边跟自己唠叨边走出房间，下楼去看有没有她的信，看信和写信也是她一大癖好。quot;你怎么一天到晚老写信？你就是不愿活在现在。quot;麦克享受完她的quot;异国情调quot;，终于忍不住抗议。又是他俩刚quot;云雨quot;完了，她爬起来就要写信。

    quot;其实真写起来又无话可说。quot;她又总结。怎么都无话可说。过去的人想听到她的现在，现在的人并不老想听她的过去，而她最懒得费神的东西就是quot;现在quot;。

    现在是假期，刚动出去旅游了，同学们也都去旅游了。哈哈曾试办过去意大利旅游的签证，一亮中国护照，申请就被拒绝了。遇到这种事，她只一笑，说：quot;在中国转一圈儿就比整个欧洲大。quot;她一肚子欧洲文学史，分数比别人都高，这辈子不去意大利还能死人？

    quot;我就不信你没那个活不了。quot;这是大表姑常用语。quot;我就不信没素描纸你画不出画来。quot;quot;我就不信没石膏像你学不会画素描。quot;每次哈哈有什么新要求要满足是她都这么说。quot;我就不信棒子面养不起个秀才。quot;说归说，哪怕最艰难的quot;文革quot;时期，仗着大表姑银行里的存折，哈哈还是能用最贵的纸画素描；哪怕派出所天天都查户口，哈哈还是跟杨飞同居了十年。大表姑比意大利大使馆好说话多了，以前哈哈老笑话大表姑的quot;我就不信……quot;是种quot;愚昧quot;，现在突然发现这quot;愚昧quot;大有道理，我就不信人非得去意大利！

    遇到什么事，只要想想quot;我就不信……quot;就什么都想开了，quot;英国法国都不过是屁股大的国家。quot;只要麦克一说起中国的短处哈哈就这么还击。

    quot;我快变成伦敦的大表姑了。quot;哈哈一站在街上就感到两腿发冷。quot;寒从脚起。quot;又是大表姑的话。小时候不爱穿棉裤，大表姑就这么说。而伦敦的姑娘即使在冬天也穿超短裙长筒袜，从没有quot;寒从脚起quot;那一说。哈哈的意大利同学安多娜拉酷爱在她住的地方举办那种充满学生气的聚会，客人全来自不同国家说不一样的话。在聚会上，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