葡萄园:1-5
姚仁杰放下书,立刻去居委会打听钱先生的楼号、房号和电话号码,他多么想马上就见到作者,回应作者的呼唤。很快,两位老师联系上了。两颗响当当的quot;铜豌豆quot;撞击出了闪亮的火花。
一个是下放贵州穷乡僻壤十八年的文学研究专家,另一个是在劳改农场挣扎了二十年的生物学家--他们共同承受了这所学校、这个国家的苦难。
他们曾经天各一方,却又神奇地重逢在一个园子里。
姚老师读过我的处女作《火》,也知道在校庆的高潮中我因为这本书而受到的种种压力,他还在会议上向校领导仗义执言--北大如果连一名青年学子的批评都容纳不了,还有什么资格在未名湖畔树立蔡元培先生的雕像呢?
姚老师知道我与钱先生来往亲密,便通过钱先生打听我的有关情况,并提出想跟我见面。
上个月中旬的一天,当我和摩罗一起到钱先生家时,钱先生就打电话请姚老师来一聚。初次见面一交谈,我才知道姚老师也是成都人,我们是老乡。老乡见老乡,自然是倍感亲切。
姚老师已经是七十古来稀的年纪,却还精神矍铄,满头黑发,声如洪钟。磨难不仅没有毁坏他的身体,反倒让他的脊梁像铁板一样压不弯。他的性格开朗乐观,一讲话便滔滔不绝。他的目光锐利澄澈,还保持着孩子般的真诚。他说他就是关汉卿笔下的那颗永不屈服的quot;铜豌豆quot;。告别的时候,姚老师热情邀请我们有空去他家做客,他亲自下厨做川菜给我们吃。
过完了国庆的假期,姚老师来电话,约我们今天中午去他家吃饭。上午,我与摩罗、杨帆夫妇到了姚老师家,钱先生早已到了。而姚老师从一大早开始就在厨房里忙碌着,一头的汗水。
姚老师很快就摆上了满满一桌子的川菜。这样高超的手艺,在大学教授里真是罕见。姚老师说,既然是学生物的,对饮食和保健就分外关注。我们一边吃,一边对饭菜的味道赞不绝口。
吃过饭,我们坐在一起聊天。两位老师聊起人生中的风雨,感慨真是同中有异、异中有同。那个时代的闸门,在他们的肩膀上留下了相同的印记。他们共同经受了红太阳的灼伤,他们共同反抗过那些实施精神奴役的企图。他们以青春和自由为代价,换来了人格相对的完整。
正在这时,我的传呼机响了。我掏出来一看,上面赫然写着:quot;宁萱小姐,请您回电话。quot;
这是我的传呼机上第一次出现宁萱的痕迹。我躲到阳台上去拨通了宁萱留下的电话,是那个我熟悉的手机号码。
quot;廷生,你在学校里吗?你猜我现在在哪里?quot;她的声音,我只听过一次,我的耳朵却已经与她的声音建立起了神奇的感应。那充满磁性的、有水晶的质地和苹果的香味的声音,是独一无二的。我从她的声音里听出了她的顾盼、她的轻颦、她的小小的顽皮。
quot;你在公司里?在家里?还是……quot;
quot;都不是!我想你一定猜不到,我现在就在北京!quot;她在电话的那一边得意地笑了。看来,她早已经策划好了要给我一个意外的惊喜。
quot;真的吗?你在哪里?我马上来看你!quot;我激动得手都有些发抖了,说话也有些语无伦次。
quot;我是跟公司的几个同事一起来办事的,我们住在长城饭店。白天还有很多工作安排,我晚上到北大来见你吧。quot;
quot;什么时候?什么地点呢?由你来定吧。quot;我有些迫不及待了,但又知道,还得保持一点quot;含蓄quot;。
quot;那么,六点,在北大南门怎样?我办完事以后立刻赶过来。quo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