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贰拾柒] 起了毛球
杨佐罗揽着马格丽特的肩膀走出看守所。
她的披肩旧了,起了毛球。还戴着珍珠项链,肩膀和手指微微颤抖。他们都不明白这一切是为什么,而显然,轻微和格桑见面,轻微并没有要求他们两人回避。这就证明轻微是不怕他们知道的。也就是说,轻微想把这所有的谜底都揭露给他们看了。
马格丽特想:er肯定伤害过轻微,格桑又因为疼爱轻微而处心积虑地预谋杀害了他。
那到底是什么样的伤害才会让轻微受到如此巨大的打击呢?她一无所知。她是渴望知道答案的,又怕谜底太残忍,自己承受起来吃力。
这事情不能去逼轻微,她显然已经崩溃了,如果再去追问她事情的始末原委,那就太残忍了。既然她打算要让他们知道,那他们就要耐心地等。
杨佐罗在心里替格桑惋惜了一会儿,他没看出这是个如此痴情的女子,也没看出轻微身上背负的故事。他在冷风中自责,说自己是猪头,什么事情都看不出来,后知后觉让他陷入痛苦。
马格丽特对事物的判断比较准确。她虽然没有追问过轻微的来历,可是她心里有数,这个女子不像看到的那么简单而率性,她做人悲观,对感情患得患失得厉害。这些都是她性格的症状。
轻微走在他们的身后,脑子里轰隆隆轰隆隆地闪过格桑的表情,像过电影一样,出现又消失。她想追上马格丽特和杨佐罗,可是她没有。她把防寒服的帽子拉过来戴在头上。
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寒冷。
路过珍珠饭店,杨佐罗要回去店里照管一下。
马格丽特问轻微:“你想回家还是去影院?”
轻微:“我想让你陪我看场电影。”
马格丽特:“好吧。”
于是三人让司机开到了影院门口,目光呆滞地下了车。
影院里很暖和,有个女孩子竟然穿着裙子吃棒棒糖坐在靠入口的位子上,马格丽特注意到她的袜子,是奶油的那种黄,很温馨,并不滑稽。
不久,电影开场。
轻微和马格丽特坐在她们第一排的躺椅里,轻微不再哭了,点上一支烟。马格丽特最近有些咳嗽,闻到烤烟的味道就咳嗽起来没完。轻微将烟扔在地上,又用帆布鞋的胶皮底踩上去捻了捻。灭掉烟,握住她的手。
今天放的片子是《东京日和》,在所有日本片子里,轻微可以忘记小津安二郎,可以忘记北野武,可以忘记大岛渚,可以忘记岩井俊二,甚至是黑泽明。可是她不能忘记竹中直仁,不能忘记他的《东京日和》。这部片子,她和马格丽特看过很多遍,她记得每一个场景,每一个转身,每一句对白,甚至是每一个眼神。
轻微知道,这是她最后一次和马格丽特在一起看电影。她们在一起生活了很久,好像有过不完的冬天,珍珠饭店也好像有播放不完的电影,她们吃完了一袋又一袋的奶油味爆米花。她原来以为这样的生活可以一直延续下去……她曾经想过要死在这张躺椅里,那时她们已经都老了,珍珠饭店也老了,真的像一粒碧海深处的珍珠一样,璀璨明亮,不怕风雨……
她在电影放映的过程里,不断地忏悔,不住地回忆着那些信誓旦旦的内容。马格丽特的手很凉,她把她的手穿过衣服放在自己的肚皮上,那一双修长的手,那一双曾经错过爱情的手,那一双让人只能奢望的手。
马格丽特:“我手太凉,小心搞得你胃疼。”
轻微严肃地问:“你想没想过要和我一起这么拉着手直到死亡?!”
马格丽特:“这是我对于未来的设想啊,想了很久了,一直想一直想着呢!”
轻微:“我听杨佐罗轻轻叫你马格,我很羡慕他的。因为在你还叫马格的时候他就认识你了,而且一直认识到如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