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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一本小小沪语掌故,立刻买下。

    她读得津津有味。

    她同向映红说:“你看,热荤两字,原来有这么多解释。”

    向映红答:“我不是上海人。”

    “是吗?你来自何处?”

    “我是南京人,从前叫金陵,比上海人沉着。”

    子盈自顾自说下去:“热荤,本来是热的荤菜,骂人热荤,即指人神经病,但没有太大恶意,‘侬热荤’,是女性某种口头禅,有台湾男生说,如果你一生没有被女人骂过神经病,那你就白活了。”

    郭印南笑:“说下去。”

    “有一种略不正经的地方戏曲,叫小热荤。”

    “啊。”

    “还有,同真的热昏了头,一点关系也没有。”

    子盈合上掌故。

    行李已经收拾好。

    但郭印南接了一通电话:“是,我们下午可以回来,什么事?股市大跌?别太紧张,你们也算是见惯大场面的人,有上有落才叫股市。这次非比寻常?回来再说。”

    子盈抬起头:“你持有股票?”

    小郭答:“我哪有资格做股票。”

    “你可有从事楼宇买卖?”

    “我只拥有一间公寓,与父母住在那里已有四年。”

    “那么,你不会有事。”

    郭印南忽然归心似箭:“我们回去看看。”

    向映红在一旁叉着手,笑嘻嘻:“香港可是要垮了?”

    好一个子盈,这样说:“没这么快。”

    他们匆匆回家。

    才去了几天,同事们个个哭丧着脸。

    “全东南亚股市溃不成军。”

    “有一个狼子野心的狙击手叫量子基金,务必要把我们打垮不可。”

    “老板手中持有天高行顶层十万平方尺,5月在楼价摸顶入货,半年不到,就今日般光景,唉。”

    那年,冬天来得特别早。

    母亲的牌搭子忽然疏落。

    “妈,你有什么投资?”

    “一生只得子盈子函两件投资。”

    “真幸运,你没有损手烂脚,阿娥你呢?”

    “我只得两间姑婆屋,一间在浦东,一间在北角,都是陈年老货。”

    “恭喜恭喜。”

    阿娥说:“这屋里没有大贪的人,也没发财的人。”

    可是,子盈忽然想到一个人。

    迟疑半晌,她说:“爸不知怎样。”

    王女士不出声,事不关己,己不劳心。

    子盈站起来:“我出去一趟。”

    阿娥看着子盈背脊:“孝顺女。”

    “瞎起劲,吃对门,谢隔壁,她以为我不知道,上次居然帮那张玉芳作调停,与敌人共进退,读书读昏了头。”

    “好心有好报。”

    王女士叹口气:“别人的女儿都似人精,我的女儿像呆瓜。”

    子盈听不到母亲抱怨,她走到街上,只见人群围住股票报价版凝视,整个城市笼罩冷清阴暗气氛。

    这是一个最敏感的都会,稍有风吹草动,即人心惶惶。

    子盈踏进父亲办公室,发觉只得接待处有人。

    她怔住,三个月前还火热的人来人往的写字楼,怎么今日像即将停业?

    她走进去,秘书拦住问:“小姐你找什么人?”

    “玉妃,我是子盈,你不认得我了?”

    玉妃脸都红了:“子盈,我只以为是债主上门。”

    “债主?”子盈讶异,“我父亲呢?”

    “子盈,是你?”

    会客室里探头出来的正是高戈。

    “爸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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