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子盈无暇欣赏风景。
来接他们的是当地工程负责人之一——一位年轻时髦的向映红小姐,一开口便对郭印南说:“造反了。”
近年已很少听到这个形容词,子盈不禁笑一笑。
向小姐正眼不瞄她,她并不介意。
一身法国名牌服装的向映红气乎乎:“我也不知道该怎样形容,你到了地盘一看便知道。”
车子驶来,她先钻进后座,吩咐子盈:“小妹,你坐前边。”
郭印南让子盈也坐后座,自己与司机同坐。
向映红不出声,上下打量子盈,子盈也不出声,眼睛看着窗外。
渐渐地,这精明的上海小姐看出苗头来,只见子盈手腕上一只极薄四方白金表面上写着PP两个字母,她一怔,会是真的吗?
不禁有点懊恼,香港人真讨厌,学了英国人那套阴沉,又美其名曰含蓄,真看不穿他们底细:这个穿白衬衫卡其裤的少女究竟是谁?
这时,郭印南开口了:“向组长,我同你介绍,程子盈是我同事,刚自伦敦大学回来,她舅舅是王性尧。”
那向映红僵住。
说也奇怪,向小姐反应奇快,脸色突变,忽然满脸笑容,转过头来:“唷,来了生力军,子盈,我是向映红,母校是清华。”
子盈只胡乱说:“久仰久仰。”
小郭向她眨眨眼,子盈微微笑。
车子驶到地盘。
一定是下过雨了,一地泥泞。
郭印南一下车就叫苦:“怎么已经开始清拆?”
半条街已经拆掉,铲泥车已经逼近那所祠堂。
子盈穿着矿工靴,一点也不怕,下车直走过去。
她明白了。
两帮人对峙,来拆旧屋的一帮人,连机器被公安拦在一角;反拆迁的又是一帮人,正破口大骂,双方都已歇斯底里,言语难听之极。
祠堂门前有一副中式棺木。
子盈看得呆了。
“出了人命?”
郭印南答:“不,唉,你不知他们手法,这是一种恫吓。”
子盈走近一看,只见棺木上用红漆楷书写着“杜步民收”字样。
这时向映红与公安交涉:“这算是什么世界,这样招呼外商?我要求道歉,立即把这班刁民赶出去!”
附近停着的一辆田螺车,有火烧痕迹,已严重焚毁。
很明显,冲突已变成械斗。
再走近一点,只见十来个中年人手挽手静坐祠堂前,怒目相视。
子盈看着他们,忽然转过头,与小郭低头商量起来。
这时正逢秋老虎,日头蒸晒,地盘污水沟恶浊味上升,非常难受,小郭一身是汗,只见他不住点头。
片刻他走开,叫人把铲泥车驶出地盘。
那帮抗议拆迁的人呆住了。
向映红顿足:“时间已经迫切,工程赶不及做,需巨额罚款,你们搞什么?”
小郭说:“向组长,由我负责,清理现场,把田螺车及棺木搬走。”
“这是暴徒行凶证据!”
“派出所会处理。”
忽然有人抬来几箱矿泉水及汽水,还有小食。
子盈蹲到那帮人面前:“请问,谁愿意出来讲话?”
忽然有一口痰朝她飞来,子盈闪避不及,正中胸前。
子盈叹口气:“不说话,谁会知道你们想怎么样?在这里坐一辈子也不管用,放下成见,诚心谈判是正经。”
忽然有人站起来:“我来说话。”
这种场面,其实同环保人士抗议伐木差不多。
“我们这里的人,都姓盛,祠堂有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