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我送你到中银大厦,这是我的传呼号码。”
子盈点点头。
回到家,阿娥送上冰凉绿豆汤,子盈哗一声,端起就喝个碗脚朝天:“再添一碗。”
阿娥欢喜,连忙去盛。
她母亲出来:“见过父亲了?”
子盈点点头。
什么都瞒不过母亲,这样聪敏的女子扮糊涂,沉醉打牌,有点竹林七贤的味道。
“见过那高戈没有?”
子盈说:“很少女子用这种字做名字,杀气腾腾。”
“谐音高歌,这是很具心思的名字。”
“他们用字能力远胜我们。”
王女士说:“她有一个兄弟叫高●。”
子盈大奇:“我从未见过这个字,读什么音?”
王女士摇摇头:“我没查出来,只知弋字读yi,是一种尾部缠住绳索的箭,戈字读ge,是斧状匕首。”
“妈妈你在研究拼音。”
“是,我们新近成立一个兴趣小组,学普通会话。”她仰起头,“一切从头开始,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专盯着英国人潮流读莎士比亚、勃朗蒂、乔哀斯,唱《绿袖子》、《一日当我们还年轻》这种民歌,都过时了。”
母亲声音有点迷茫。
子盈自有她的一套:“学问终身享用,怎会过时,早半个世纪英国就有汉学家,结果全成为外交官。”
“子盈真懂事。”
子盈陪笑:“不过,多学一样方言绝对有益。”
“你会讲国语吗?”
“学了一点。”
“子盈真争气,子函说他不学,他说华人有史以来崇洋,这习性永不更改,他仍讲英语。”
子盈嗤一声笑出来。
“真拿子函没法,子盈你设法叫他回来度假。”
子盈教妈妈:“你这个月迟些汇美金去,他就回来了。”
“这样不好,这样变成了威胁他。”
“妈妈,做人总得耍一些手段。”
王女士微笑:“但他是我的亲生儿呀。”
子盈咯咯笑。
“你在想什么?”
“慈母多败儿。”
“天气热,嘴巴淡,我叫阿娥炒一个蒜子金银蛋菠菜,你说如何?”
“加一个清炒虾仁,一碟子醉转弯。”
“咦,蒋太太最喜这两个菜,我叫她来打牌。”
电话铃声。
王女士接听,“嗯”了几声,“是”了几声,一脸笑,挂上电话。
“子盈,舅舅叫你今晚去中银大厦见个面,安排你同他坐一桌。”
呵,这真是罕有的荣耀。
可是错在程氏夫妇过早把子盈往外国送,在人家的国度,西方社会的国民教育,功利并不是那么重要的一件事。
子盈反而觉得不好意思。
这叫什么?
对了,称裙带关系,报上时时登出来:某人是某集团主席弟妇的表妹的堂兄,他自己却无名无姓无身分。
真难为情。
“你穿件旗袍吧。”母亲建议。
“妈,请让我做回自己。”
母亲抚摸着她的手臂:“一下子就这么大了,我还记得你牙牙学语讲英文,指着校车叫koo-ba。”
子盈也笑了。
“一下子中、英、法语全学会啦。”
“妈,寒窗二十载,怎会是一下子。”
吃饱了,子盈想休息。
司机送来大盒子衣物,原来是一件缀星星亮片的灰色网纱晚礼服。
穿上了一定像小公主,可是与子盈的气质不合,不穿呢,势必得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