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现只剩两三只钻石手镯,说留给我,我还不要呢,石头小得看不清。前些时候,文思拿来的订婚戒指,老贵的价钱,只三粒钻,那可真的得用放大镜,我才知道时势不一样,连忙多谢妈的大礼。”
姬娜笑,“可记得她年轻时的耳环?都白豆大小,一串十来颗,真是晶光灿烂,货真价实,难道都卖了?”
“不要说这些,连那一堂堂自祖父手里传下来的红木家私也全自动消失,还有客厅挂的一些字画、娘姨车夫,都不复见,真厉害,”我摇头叹息,“兵败如山倒,听说那时候祖父南下,金条用肥皂箱子载着,挑下来,数十年间,全部用光。”
我们竟说起王家当年盛况来。
姬娜说:“姨爹最喜到丽池跳舞。”
“可不是。”我微笑,“游完泳跳舞,母亲爱梳马尾巴,三个骨裤子,长得像林翠。”
姬娜拍手说:“都说我妈像尤敏呢。”
我叹口气,“别说了,睡吧。”
“你记得他们的红色MG跑车?”姬娜问。
“睡吧。”
“真难睡得着,那时的女人都不用工作,现在除了几个首富的千金,女人都得自个儿闯世界,丫环般贱。”她托着头。
我不出声。
“还有,文思那么好的对象,你不要,我去追求他。”
谁不怀旧。
以前的日子任性散漫,不计工本,衣服每件用手洗烫,女孩子们千娇百媚,家家有娘姨,去一次欧美才稀奇,那经历真的每个人都爱听。
现在?什么都讲效率,实际,成则为王,败则为寇,天晓得。
像左淑东,她除了钱,一无所有,但一个人不能拥有一切,她也算是得到补偿了,而母亲,她的感情生活无懈可击,但是她要陪着父亲吃苦。
她们至少可以得到其中一样。我与姬娜,看样子什么都得不到。
姬娜问:“你睡着没有?”
我不去回答她。
我想不顾一切,与左文思逃到欧洲的小镇去,好让人一辈子找不到我们。
但何以为生呢?文思的根在这里。他的事业与他的名气到了异乡都不能施展,叫他这样牺牲是没有可能的事。
忘记他吧。
我蜷缩在沙发上,梦里不知身是客。
第二天去探访父母,只见妈妈在厨房洗菜。
我问:“老莫与菲佣都辞退了?”
母亲点点头。
我低声咕哝:“我想回去。”
“你父亲需要你。”
“几个月来一事无成,这里的气候不适合我。”
“罗马不是一天造成的,你父亲恢复得比想象中快,你可以再找一份工作。”
我不响。
“都说回来第一年最辛苦,以后会习惯的。”
我帮她洗碗。生活的循环便是吃了洗,洗完又吃,吃了再洗。
“这样吧,再过半年看看,真正不高兴,才走也不迟。”她停一停,“文思几时回来?”
“我们早完了,你没告诉父亲?我现在另有男朋友。”
母亲不出声,抹干手,又忙别样。
这样子不到几个月,她就蓬头垢面,满身油烟。我很不忍把我个人的烦恼再加诸她身上,决定自己处理。
“我明日去见工。”我说。
“这种时候,找得到工作吗?”
“六折算薪水,总有人要吧,哪有卖不出去的东西?减价就行。”
母亲摇头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