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最后,看护送上一只盘子,离远看去,边有东西蠕蠕而动。
哪是甚么?
他身边有人也叫出来:「那是甚么?」
有人答:「水蛭!用来吸出瘀血。」
「哗,如何用起民间土方起来。」
「听授说尤其适合面部手术用。」
「我不敢看。」
「陶同学,回家带宝宝去吧。」
只见一品伸手捉起一堆水蛭,逐条放在病人脸上,剎那间小小褐色体虫的体积暴涨十倍不止,吸饱了血,纷纷掉下来,病人面孔明显消肿。
卢泳忠大开眼界,不禁低呼:「蔚为奇观。」医学生好奇地看他,「阁下是哪家医院的医生?」
卢泳忠答:「不,我不是医生,我做成衣生意。」
「你怎么会到观察室来?」
他很骄傲地说:「我是杨医生的朋友。」
「原来如此。」
另一个年轻人问他:「血淋淋,不怕?」
卢泳忠摇摇头:「这是地球人体构造,你我都如此,有何可怕?」
先头那个学生大力拍他肩膀,「说得好,家母也时时问我怕不怕,我说他朝吾体也相同,我全然不怕。」
「胡小图,你不会用成语,不要乱用好不好?」
大家笑起来。学生时期真是人生中最快乐的岁月。
这时,手术已经完成,一品抬起头,看到卢泳忠仍在观察室,有点意外。
卢泳忠问那些年轻人:「怎样下去见杨医生?」
「出了门,往前走,看到电梯,按一字,出了电梯,转左,再转右,有几间会客室,你会看到杨医生见病人家属。」
「谢谢。」
「你记得住?」
卢泳忠微笑:「我记性还可以。」
他出去了。
学生们忙收拾笔记,有人说:「杨医生这个男友比上次那个好得多,前任男友外形英俊,但是个草包,看见血竟呕吐起来,记得吗?」
「也难怪,手术实况的确不是每个人接受得来。」
「很奇怪是不是,人类只顾皮相,妆扮亮丽,天天洗净画皮,又熏以香氛,久而久之,忘却皮囊裹的是甚么。」
「喂,哲学家,放学了。」
那边厢,卢泳忠找到了会客室,看见杨一品医生正蹲与一中年妇人细心谈话。
那女子很明显是病人母亲,紧张得握住拳头,嘴唇发白,被一品好言相慰,渐渐松弛下来,一品又把实际情况向她解释清楚,她落下泪来,喃喃道:「谢谢医生。」
一品笑,「这次手术一共有七位医生参与,连麻醉师及助手一共十二人,我不占甚么功劳。」
一名看护出来说:「张婶,请过来看张妹。」
那张婶匆匆赶去。
卢泳忠到这个时候才轻轻叫她:「杨医生。」
「泳忠,你还在这,你不累?」
「我正想问你,你怎么不累。」
「习惯了。」
「也不进食。」
「忽然想吃巧克力冰淇淋梳打。」
「我立刻带你去。」
一品看他,奇怪,每次见他,他都彷佛高大一点,强壮一点,愈看愈舒服,愈来愈顺眼。
「喂,」一品问:「你没有搁下重要业务吧?」
「我是著名工作狂,所以才来了解你的工作。」一品不出声。
「一品,你亦是医生,明知故问。」
「其实,我从来没想过要孩子。」
黎医生劝说:「来日方长。」
「我甚至没考虑过结婚。」
黎医生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