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酸,故此竟轻佻起来。
他俏皮地说:“那应当早些。”
“现在正是吃茶时分。”南孙抬起清晰的大眼睛。
张教授忙命女秘书送茶进来。
他们开头是谈文学,渐渐聊到功课,南孙自书包中取出不公平给分的卷子,送到他面前,说到激动处,眼眶有点红。
张良栋心中明白,这些是非实在稀松平常,不过是两个年少气盛的女孩子,互相要对方好看的故事,但不知恁地,他却允许南孙讲下去。
因为她漂亮,是,因为她可爱,也是,他根本不可能在她身上得到什么便宜,他也没打算这样做。为她,把系里讲师调走,也太小题大做,并且惹人议论,照规矩,他应当公事公办,把责任客客气气推给手下,拍拍手把学生送出去。
但是他没有。
张良栋看着南孙的小面孔,思想飞得老远老远,那年他十六岁,家里要把他送到上海去寄宿读书,他同小女朋友道别时,她就是这个表情这个声音。
战争爆发,他以后都没有再见过她,他没想到数十年后会在华南一间大学里与她相遇,她们长得一个印子似的。
南孙终于统统说完了。
张良栋轻轻问:“你是个会得保守秘密的人吗?”
南孙知道有眉目了,她点点头。
张良栋微笑,“你可以回去了。”
南孙来的时候一鼓作气,完全没想到后果结局,此刻反而怔住,慢慢开始感动,她根本无权贸贸然走进来要张良栋替她出气,使他为难,他要是做不到,显得一点能耐没有,真为她去做,又担干系。
张良栋心里想的又是另一样,这个漂亮的女学生前来申诉她心中的委屈,是信任他,轻而易举的一件事,博得美丽少女一笑,确是值得。
这是他表露权利的一个好机会,何必做一个圣人,并且,一间小大学的文科教授,有多少这样的机会呢,教学生涯,寂寞透顶。
“南孙,你要找我聊天,随时欢迎。”
“谢谢你。”
“不送。”
南孙离开他的书房,趾高气扬地回家去。
公路车转弯抹角地向山下驾驶去,节奏使用尽了精力的南孙渴睡,朦朦胧胧之间,她听到一个极细极细的声音钻进耳朵,说:“你这样,同朱骚骚有什么分别呢?”
如五雷轰顶,南孙惊醒,背脊一身冷汗,这是她良知的声音,来向她报梦。
南孙随即同良知说:“有几个女子,可以说她一生中未曾用一个笑一个眼色来换过她所要的东西?”
良知没有回答。
南孙又说:“是,我同锁锁是没有分别,或有,那是我会比她更加厉害。”
她交叠起双手,抱在胸前,勇敢地冷笑。
笑完之后,有点失落,有点疲倦,原来一切事情,都是这样开始的,南孙觉得并没有什么不好,并不是太难。她再次闭上眼睛,直至公路车驶抵家门。
上车的时候,她是蒋南孙,下车的时候,她也是蒋南孙,但是有什么已经碎掉,她心中知道。
三个星期后,南孙与欧阳小姐之间的战争结束。
欧阳的合同届满,系主任不推荐续约,亲笔撰写一个简短的报告递上去,欧阳变相被革除职位。
她不过二十七八年纪,从未防过万一,平地一声雷,震得整个人呆掉,忙托罗布臣等人去探听兼夹设法挽回,却是木已成舟,一点办法也没有,只得大哭一场,卷铺盖,离开宿舍,结束一学期的风光,并不知死在谁的手上。
南孙大将风度在这个时候现出来,讲得出做得到,嘴巴密封,只字不漏,连章安仁都蒙在鼓里。
既然打胜了仗,目的达到,就无谓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