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分
慢消失,蒸发殆尽,脸上的肌肉却开始微微抽搐。
我忍不住叫她:“艾悯……”
还未说出什么,她已经倒了下来。
我把她架到桌子边,给她倒茶,茶水因为手的颤抖洒得满桌都是。
一连灌她喝了四杯,她才出了气息。
她把眼睛干涩盯着我看了好一会,问:“太后的意思?”
我点了下头。
她惨然说:“这样。”
其他,再没有什么话。
我低声说道:“或者,赵从湛会以实相争……”
“何必……这也是好事。他所求的不过是人生与家人平稳,我又何必耽误他。”她恍惚着顿了好久,又说:“他一族人的命运全就系在这上面了……得太后垂青,以后便不用过这胆战心惊的日子,但若为这事抵触了太后,他们一家以后,就更难以容身了。他把家人看得最重,我是知道的。”
我看她没有人色的神情,心里害怕极了,伸手去握住她的手,她的手腕冰凉,微微颤抖,却触不到脉搏的跳动。
心里突然被人猛捶了一下,悲哀凶猛地向我扑过来,耳边幻出无数的呜咽。
我那轻轻一句话,到底能改变什么事情?
而她居然平静下来了,低声说:“何况,即使从湛与我真能在一起,我以后又如何面对他的家人?”我看着她,不知如何说话。
她木然地站起来,示意我回去:“你帮我对他说一声,我过不惯这里想回去……所以要悔婚,对不住他了。”
我照她的意思走到门口,然后她伸手把门关上,我听到她重重靠在门上的闷响,我站在门外,不知过了多久,突然清脆的一声撕裂,那声音尖锐,让我心猛地一跳,仿佛那撕裂声是从我身体里传出的一样。
我用力撞开她半闭的门,她就靠在墙上,闭眼伸手到领口,撕扯红色嫁衣的绣沿,那晚霞状的衣服是轻容所制,生生地裂了数道大口子。整件红色嫁衣,全就毁了。
我此时心里一阵翻涌,扑上去抱住她。
她茫然地没有挣扎。
可我居然什么话也说不出来。我什么也没能说出来。
因为她把她的头抵在我的胸口,歇斯底里地痛哭出来。
那些眼泪针一样刺进我的血脉中。
回到宫里已是迟暮。
照例先去向母后报平安,母后对赵从湛的事什么也没有说,却问了朝廷事:“曹利用已降为左千牛卫上将军了,皇上还要贬他为崇信军节度副使、房州安置,恐怕于理不合?”
“当年的宰相寇准都可被父皇贬为衡州司马,枢密使为节度副使又有什么奇怪?”我漫不经心地问。母后微微地眯起眼看我。
我恭谨地看着她:“那母后的意思,让孩儿收回成命?”
她又转头去看其他折子去了,说:“那倒不必,况且这也是吏部的考虑。现在东京兵马的枢密使,该是范雍顶替?”
“是的。”范雍很得母后的心,所以她点了下头。
我让伯方去召了赵从湛来,告诉他,她过不惯这里想回去,所以要悔婚,她说对不住他了。
赵从湛眼里居然泪水夺眶。
我本想问问赵从湛是否已答应,但是也罢了。
不如不知道。
几天后,曹利用在去房州的路上自杀。
知道消息的时候我心里一点准备也没有,怔怔好久,不过是失势而已,何必如此?
想来这个人是因我而死的。心里抑郁良久,不知道这天下还有这样的人。
仔细一想的话,似乎赵从湛的爷爷也是自杀的。
我为自己突然冒出来的念头打了个冷战,忙把它压下去。